“那你覺得我該去找誰?”
“愛誰誰——”中原中也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串名字,然後很悲哀地發現對於太宰治來說,整個港口黑手黨竟然、也許、真的隻有他適合當這個倒黴蛋,他總不可能大半夜去敲森鷗外的門。
太宰治有些好笑地發現中原中也臉上短暫地掠過了一絲尷尬,那雙藍眼睛也閃著點愧疚的意思,於是他一秒都沒遲疑地蹬著鼻子上了臉:“中也,今天晚上我在你身上花掉了一個月的開銷。”
中原中也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靠著牆,又問了一遍:“從你被我撈起來開始,你就病得不清,太宰,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他和太宰治成為搭檔純粹是森鷗外的外力壓迫,中原中也早在十五歲那出合作就認清了太宰治的本性,即使他一開始也有過好好相處的打算,但最後的選擇還是敬而遠之。
太宰治這人平時裝模作樣的熱情下麵全是冷漠,平日他也忙得很,剛認識的時候隔三岔五跑過來找茬,沒過幾天就膩味了。
加上這人的感情簡直吝嗇得可憐,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更是拒人於千裡之外,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將太宰治的行徑定義為發病也是這個原因。
他像是刻意嘗試著接觸人一樣。
說是接觸也不對,他更像是不再抗拒,對湧向他的一切全部來者不拒,嘗試著讓自己沉溺在這個世界,溺死最好,死不了也無所謂,見到這個發瘋的太宰治,中原中也不禁想起他從異能力裝置中睜開眼睛的那一瞬——
如獲新生。
但他媽的太宰治活到十六歲還來搞這出,不是有點毛病開始發瘋,還能是什麼?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臉色唰得陰沉下來,瞳孔也失去高光,他慢悠悠地揚起嘴角:“這樣呢?”
“好多了。”中原中也回答。
太宰治微微睜大眼睛,半晌,肩膀抖了抖,彎著腰開始發笑。
他漸漸意識到,另一個世界給他帶來的影響,從伏黑惠到七海建人,從夏油傑到五條悟,那些咒術師的確給他展示了生命的另一種可能性,一種和港口黑手黨完全不同的暴力性存在。
他之前和織田作喝酒,泡了藍色氣泡水的冰塊一起一伏,上麵堆積著雪堆般的泡沫。
他無端想起來那雙蒼藍透亮的眼睛。
[……有價值的東西。]
“中也。”太宰治站直身體:“我一直認為,不惜延長痛苦人生也要去追求的東西,一個也不存在。”
“……確實是你會說出的話。”
太宰治笑了笑:“但是有人告訴我,這世界上總有值得期待的事情,總會有值得延長生命的事發生,再不濟可以去埃及買一些漂亮的藍色香料瓶——而我居然發現他沒有說錯。”
[那個未來的我,的確在為了什麼延長自己的生命。]
中原中也嘴唇動了動,藍眼睛睜大,困倦和睡意一掃而光,太宰治看著他這副表情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中原中也回過神,又習慣性地被對方的姿態撩撥得神經起火:“所以你說不想死了是真的?以後老子就不用去河裡撈你了?”
但隻有他知道,某一刻他怔愣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可以去樓下接我,不入水不意味著我不會跳樓。”太宰治挑起一邊眉毛,指了指窗外:“你要是需要練手,我現在就可以跳一次。”
太宰治在差點迎接蛞蝓飛踢前見好就收,斂住那些刻意作出誇張模樣的表情,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港口黑手黨所有人都麵臨著死亡的威脅,沒準一顆流彈。”
他用食指抵住太陽穴,做了個扣下扳機的動作,彎著眼睛笑:“叮咚?”
中原中也滿是複雜地站在那裡,太宰治這種人全世界他也就能找出一個,渴望活著的自殺狂魔,說到底他們倆之前並沒有多熟,現在半夜三更站在這裡討論什麼生存與死亡,全是太宰治自說自話地抹平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感。
——這種令人惱火的做派。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隱隱見到了些青花魚牌控製狂的苗頭,太宰治就算放棄自殺也不會改變他的混蛋本質:“行了,你說完了?要我替你找下屬送你回集裝箱?”
“我乾嘛要回集裝箱?”
中原中也額頭青筋直蹦,但太宰治的衣兜卻嘀嘀嘀地響了起來,這種頻率他們都不陌生,能在這個時間點和太宰治聯絡的人屈指可數,中原中也微微抬起下頜示意:“不接嗎?”
打來通訊的人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
“不接。”
太宰治皺了下眉,伸手插進兜裡,直接按下停止鍵,又一次切斷通訊:“反正沒什麼要緊事。”
他都不用刻意去想,也知道森鷗外要探究什麼——無非是之前中原中也打他那一拳,又問他把太宰治藏哪裡去了這種話傳進了森鷗外的耳朵。
中原中也:……
沒過幾秒,客廳裡的座機突然不斷地振起鈴,中原中也走過去,剛剛拿起聽筒,幾根靈巧纖長的手指就將電話奪了過去。
太宰治麵無表情地將聽筒貼近耳朵。
對麵那人好像知道電話線另一端換了人一樣,口吻帶著一如既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太宰君,請來首領辦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