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次見到太宰治,他就知道這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第二次見麵這人已經失血過多,卻歡欣殷切的期待著死亡,他見的瀕死現場太多了,但太宰治瀕死的模樣卻是可以排行在前幾名的漂亮——沒錯,非常漂亮,破碎而又快樂,乾乾淨淨,他當時覺得沒必要救他,不如就讓他如願以償,但想了想,這人本應擁有漫長而又惱人的未來,現在死了實在可惜。
後來他反思了一下自己。
……怎麼和夏油傑似的。
救一次就想救第二次,插手的結果就是想重新將這人塑造一遍,太宰治既乖戾又陰鬱,亂七八糟的心思卻又收攏在那漂亮的皮囊裡,鳶色眼睛老是想讓他手動添兩道高光上去,他自己都覺得這種責任感來得莫名其妙,但又始終會被太宰治具有的“異常”所吸引。
之前那晚他去找太宰治,這人身上血腥氣混合著燃香那種獨有的氣味,他瞅了一眼旁邊的貓,表情差點沒繃住,六眼自動將上次他接觸這種氣味的片段翻找出來。
上原議員的妻子,一個虔誠的盤星教教徒,恨不得把夏油傑這個神棍供起來。
不是,夏油傑怎麼被詛咒成了咒靈,又變了隻貓?這惹事能力也太強了,盤星教那些資助者還活著嗎?他一抬眼,看見太宰治笑眯眯地瞅著他,裝模作樣的——算了,隨便他折騰吧,五條悟想。
這種心態持續了很久,即便他發現太宰治這一係列動靜的目的是封印他,嚴格來說封印他的行動多了去了,並不新鮮,但太宰治的眼睛非常漂亮,特彆是他對什麼感興趣而不那麼無聊的時候,鳶色眼珠透著亮,他見到那點亮,怔忪了一下,覺得也沒必要提溜著貓敲打兩下。
隨他高興吧。
然後他隻是說:“要吃糖嗎?”
然後他再問:“老是用繃帶纏住一隻眼睛,不會近視嗎?”
不過要是讓五條悟再選一次,他估計會毫不留情地打碎太宰治的打算,他現在更是隱隱約約察覺到這個人似乎在任憑自己墮向一個危險透頂的地方,但到目前為止,他始終沒想通這人昏迷中發生了什麼。
五條悟凝視太宰治的目光愈發複雜,這人又點著了一支煙,被他拎進來的倒黴蛋膝蓋和手臂都中了槍,動彈不得,而太宰治又很惡趣味地把他和同伴的屍體扔到了一起。
“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太宰治聳了聳肩,毫無感情地說:“我們彼此都節省些時間。”
倒黴蛋還試圖掙紮著說謊,五條悟發覺這個人今天的心情不是一般的惡劣,惡劣到他連多說幾句話的興致都沒有,太宰治沒對那些謊言做什麼回應,靠著箱壁,隻是用手指敲著額頭思索了一會。
“這樣吧。”
對上男人戰戰兢兢的眼神,他站起來,拎住對方的衣領,被他拖動的男人麵色驟然慘白,變得前所未有的驚恐,太宰治在房間裡轉悠了一圈,從床底搬出一隻一看就特彆堅固的鐵箱。
“按照規矩來好了。”太宰治微微一笑,手臂發力,抓著男人的衣領,下一秒,五條悟頓時就理解了為什麼這個男人會怕成這樣。
“咣鐺!”
五條悟眼角微微抽搐,表情有些扭曲,地上的男人被太宰治照臉磕上箱子,鼻骨頓時斷成兩截,慘叫聲在空中淒厲地響了一瞬,又被嚇了回去。
太宰治:“張嘴。”
太宰治是港口黑手黨最有效的審訊者,尾崎紅葉的部下有時撬不開囚犯的嘴,就會請他幫忙,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問不出來的,五條悟一言難儘地看著太宰治強迫襲擊者咬住鐵箱——這時候襲擊者都已經崩潰了。
五條悟將那一串人名都暗暗記下。
太宰治倒是怔了怔,將空著的那隻手插進衣兜,襲擊者以為這樣就算完事,哆哆嗦嗦地側過臉,剛張開嘴,砰砰兩聲,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失去焦距的瞳孔漸漸擴散。
太宰治將屍體堆到一起就不管了,任憑鮮血流的到處都是,集裝箱沒有開燈,箱門也被關上,此刻他注視著前方的黑暗,鳶色眼睛裡閃動著一些五條悟無法形容的情緒,五條悟用力捏了捏鼻梁,指揮著觸須繞到這人手腕上,慢慢收緊,另外一些觸須包裹他握著的槍。
這一次太宰治什麼動靜都沒有,任由觸須將他手裡的槍吞沒移開。
半晌,他嗤笑了一聲,又仰著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