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抱著貓,坐到轉椅上晃蕩了一周,此刻他看起來又是穩定並且深不可測的模樣,要不是集裝箱的角落堆著兩具屍體還沒處理,這副畫麵看起來還有點溫馨。
他等著那個聯絡器震動了一遍又一遍,最後莫名地凝視著那個發亮的黑色小方塊,許久才按下按鍵。
“怎麼?”
“蘭波的遺物失竊,首領讓你全權負責這件事。”
太宰治非常諷刺地挑了一下唇角:“行,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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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本來以為太宰治的黑手黨乾部生活已經足夠精彩,但接下來發生的操作又讓他刷新了一遍認知。
這根本不是……不對,他一片混亂地想,太宰治呆著的這個組織和他在電影裡見到的又不一樣,至少意大利西西裡出產的電影連教父都沒有打龍的業務,也沒有什麼異能力——說真的,這真的是異能力?
而這個人全程送了多少人去死,他已經懶得數,五條悟有點出神地望著太宰治的側臉,貓爪勾著這人大衣垂落的腰帶撓了兩下。
他自己也殺過挺多詛咒師,但和太宰治還是不一樣,如果在原來的世界,六眼的視野估計已經被深而黑的詛咒覆蓋。
他可算知道自己第一次把太宰治認成咒靈的原因了。
深不見底的罪孽。
生命無不沉重,一個一生順風順水的好人,可能殺完人後性情大變,或者被重擔壓垮,太宰治窩在軟綿綿的椅子裡,桌上還擺了杯咖啡,輕鬆而又愜意哼著歌。
與此同時,無數人就在他輕飄飄的命令中丟了命。
等魏爾倫化身的異能特異點被中原中也終結,收音器裡傳來歡呼與劫後餘生的哽咽,可據點裡仍然鴉雀無聲——停留在這裡的人,全都沉默著站在太宰治的身後,恭恭敬敬地低下頭,心裡基本隻有一個念頭。
……遠離他。
整場指揮中,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乾部所展露策算雖然令人膽寒,更令他們恐懼的是太宰治所展露的冷漠,這個下棋的人都能將他自己當成棋子,即便知道閉眼遵循他的命令就好,但生而為人的本能,還是忍不住對這個人生出發自內心的抗拒與恐慌。
他會為港口黑手黨帶來輝煌,所有人都這樣篤定著。
“好了。”太宰治撈起貓揉搓了兩下,嗓音又輕又柔,他扔開手頭的資料,不緊不慢地離開了據點,五條悟本以為這人又要回他的破紙箱。
這幾天他發現太宰治的生活真是無聊得可以,除了處理工作,再就是反複翻看那本該被撕碎的完全自殺手冊。
但這一次太宰治卻像是突然來了興致,他買下了街邊櫥窗裡的那件毛線外套,柔軟偏大的款式往他身上一罩,走在日光下麵,誰都不能將他和“那個太宰”聯係起來。
他又拎著裝有黑色大衣的紙袋,慢吞吞地逛了一圈繁華的商業街,中間還去小攤上買了一隻可麗餅。
最後他拐去一家小遊戲廳,打了整整半天的馬裡奧,一共也沒贏上幾局。
五條悟:“……?”
他圍觀得頭頂一排問號,趴在遊戲機桌麵上,沒事甩一甩尾巴的大貓都迷惑地歪了歪頭,太宰治按了半天遊戲機,終於停下手,老式屏幕上閃爍著遊戲結束四個大字,他施施然地站起來,看了一眼表:“差不多了。”
五條悟:“什麼差不多了?”
“——你怎麼掉了這麼多毛?”太宰治匪夷所思地揪住大貓的後頸皮,另一隻手拍打著自己的大衣,這件衣服的麵料是上好的山羊絨,輕便柔軟,一切都好,除了粘毛粘得厲害。
白貓咪嗚咪嗚地叫了兩聲,又蹭了蹭他的西裝褲。
太宰治輕輕歎了口氣,彎下腰重新將貓抱了起來,再溫和地彎了彎眼睛——但那笑容虛假得厲害,有點頭痛,又有點心不在焉,見狀,五條悟心裡頓時湧起一陣不詳的預感。
這種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等到太宰治打開他那隻破集裝箱的箱門,這種預感倏地達到頂峰,再陡地跌入穀底。
“中也。”太宰治鬆開手,讓懷裡的貓跳到地上,不緊不慢地和來人打了聲招呼:“我還以為你受的傷足夠你在醫院躺上三天,果然是蛞蝓才有的恢複速度嗎?”
“我想知道。”
集裝箱沒有開燈,一片黑暗中,橘發少年從桌子前站起,走到太宰治麵前,鈷藍色的眼睛閃動著暴怒,太宰治瞳孔驟然一縮,時間短到隻夠勉強抬肘擋住致命部位,便重重朝後飛了出去!
——咣鐺!
堅硬的鐵質箱壁被他撞出一個凹坑,太宰治悶哼一聲,垂著眼睛滑到地上,與此同時,集裝箱每一處都被紅色覆蓋,一聲巨響,驟然被重力的異能力摧毀成扭曲的金屬垃圾。
天光乍亮,中原中也嗓音沙啞,壓著殺意。
“——魏爾倫的暗殺目標,全都是基於你給他的情報決定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