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周越軒沒有做過燒香拜佛這種事情。
所以他學得極為認真。
並且他也看得出來, 這個叫小綠的少年，在很認真地教他，不僅如此, 少年在教導他燒香拜佛這件事情上，特彆的高興。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 就像突然得到了糖的小孩, 難以抑製心裡的小興奮。
周越軒原本隻是想在這個世界多留下一點什麼。
他不覺得自己能夠在手術台上活下來, 因此在這最後的時間裡, 他想做一點以前沒做過的事情。
可見少年這麼高興，他也變得認真起來，仔仔細細地聽著小綠說的每一個字, 看他做的每一個姿勢。
少年教完後，才抬頭, 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似乎在問他——學會了嗎？
周越軒笑笑：“會了，看起來很簡單。”
莫白：“嗯嗯，心誠則靈。”
周越軒：“好。”
聞昭衍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他一來，整個手術間外間的氣場都變了。
那漆黑深邃的眸子落在誰身上，誰就有種被寒氣凍到的感覺。
聞昭衍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來抓奸的丈夫。
但很顯然，兩位當事人卻沒有任何自覺。
好比周越軒，他見到聞昭衍後，還招呼聞昭衍：“殿下，您也想試試嗎？”
聞昭衍想說什麼, 就聽莫白小聲跟周越軒逼逼：“你彆叫他，他這個人一點都不相信的，叫他也沒用。”
聞昭衍：“……”
你們關係已經這麼好了嗎？
可以一起說他壞話了嗎？
周越軒點點頭：“很正常，以前我也不信的。”
不過這次, 既然都已經要死了，打破以前常規的認知也是個不錯的體驗。
他認真地拜完，把香插進了香爐中。
他其實並沒有許什麼‘希望手術順利’，或者‘希望變異蟲獸順利取出來’的這種願望。
在那一刻，他心裡想的是——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有這個機會，多了解一點小綠口中的神。
反倒是那名士兵，或許也是受到了自家將軍的感染，在燒香的時候默默地祈禱、祈禱自己不會死，祈禱以後還有這個機會的上戰場，到那個時候，他一定要多殺幾隻變異蟲獸，讓那些惡心的家夥再也沒有機會進入他的大腦！
兩台手術是同時進行的，手術台都在同一間手術室裡。
周越軒躺在手術台上，醫生正在給他推麻醉。
手術台周圍，是已經換好了無菌衣服的醫生、聞昭衍以及莫白等人。
他剛剛已經拜完了許願神，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以前從來不相信這種東西的。
在他看來，這種迷信一樣的舉動，是一種十分降智的行為。
人的一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命運送到彆人的手上？
然而剛剛在燒完香拜完那個所謂的許願神之後，他的心卻莫名就安靜了下來。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又或者，是少年那自信篤定讓他安了心？
周越軒不明白，但他還是對少年笑笑，說：“謝謝你，我現在一點都不緊張了。”
莫白看周越軒的眼神，同樣一臉慈祥：“嗯，相信我，沒事的。”
周越軒又轉向了不知為什麼目光冷冰冰，本來就冷漠的俊臉更臭了幾分的聞昭衍，他以為聞昭衍是擔心手術的成功率，開口說：“殿下，我們第二軍團裡，還有很多很優秀的將領。”
言下之意，如果他不幸死了。
第二軍團也有優秀的人可以頂上他的位置。
不用擔心第二軍團會沒人帶領。
聞昭衍睇他一眼，聲音冷淡，卻是在問醫生：“腦子切開後，對他智商會有影響？”
醫生有些不確定地說：“這取決於變異蟲獸啃食了多少，啃食的又是哪些部分。”
周越軒臉色終於微微有了變化，顯然，對他來說，成為一個傻子比直接死在手術台上更可怕。
他說：“儘快開始手術吧，我準備好了。”
周越軒立刻就不想再廢話了。
聞昭衍這才冷哼一聲，廢話那麼多……
他是不是想勾搭小崽？
剛剛還那麼親密……
聞昭衍很不淡定。
小崽跟他說話的時候還那麼溫和……
手術開始了。
慶幸於變異蟲獸正在融合基因，因此推完麻醉後，變異蟲獸也並沒有發現。
周越軒和那名士兵都陷入了昏迷中。
醫生小心翼翼地打開他們的頭蓋骨，看著檢測儀器上變異蟲獸的位置，一點一點地靠近。
畫麵其實很血腥，聞昭衍擔心莫白看了不適，低聲說：“可以閉上眼。”
莫白正在用神力進入兩個手術病人的身體，也在朝變異蟲獸靠近，聞言便隨口敷衍一句：“沒事。”
他也擔心醫生的動靜會驚動變異蟲獸，因此特地在周越軒兩人的大腦周圍增加了一個隔音結界。
聞昭衍看了看莫白。
他見莫白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周越軒身上，心裡的危機感更重了。
他抿了抿唇，麵無表情地開口：“小崽，周將軍年紀很大了。”
莫白心不在焉：“嗯嗯？是嗎？看著挺年輕。”
聞昭衍：“不年輕，他109歲，大你90歲。”
而他才37，他隻比小崽大19歲。
莫白有些吃驚：“那周上將結婚了嗎？”
醫生其實也很緊張，神情一直緊繃著，為了緩解自己的壓力，他便深呼吸一下，調整好心態，插上一句話：“周將軍還沒結婚，周將軍是帝國公認的十大最想嫁的人之一。”
這一開口，緊張的情緒似乎還真的得到了緩解，醫生又說：“名次還比殿下高一名，周將軍排第二，殿下排第三。”
聞昭衍：“……”
聞昭衍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醫生。
心情更糟糕了。
但這好像又是事實。
聞昭衍也是知道這個榜單的。
周越軒的確比他高一名。
因為周越軒已經109歲了，是星際公認的成熟男人的年紀。
這個年紀的男人，是最適合成家立業的，再加上周越軒作為一名上將，有錢有勢有顏值，黃金單身漢。
聞昭衍會比周越軒低一個名次，最主要還是因為他精神識海的問題。
作為感動帝國人物的聞昭衍，他是勵誌的代名詞，是堅強勇敢的榜樣。
大家都在學習他逆境而上的勇氣，可是……他精神識海出過問題。
大家在知道他當年快死了，後麵才慢慢變好的。
雖然都在學習他的精神，但沒有人知道，他精神力是真的痊愈了？還是隻是暫時緩解？
因此還是有些人擔心的，萬一這一嫁給他，就直接守活寡了呢。
不過即便如此，聞昭衍還是排進了前三名。
醫生緩解了緊張的心情，不知為何突然又感覺到四周都涼颼颼的。
甚至還感覺到了殺意。
難道是變異蟲獸發現了他？
他連忙又做了個深呼吸，操控著鑷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變異蟲獸。
莫白神情也逐漸認真起來：“周將軍排第二？那第一是誰？”
“是咱們帝國首富莫向天。”
莫白神力一抖，差點把結界下歪：“莫向天？”
他爸居然還是帝國公認的，十大最想嫁的人之一？還排第一？！
醫生定了定神：“莫向天有錢，首富爸爸誰不想嫁，他如果喜歡男的，我也想嫁。”
莫白：“……”
醫生最後做了一個深呼吸，這是最後一步了：“開始了。”
兩邊醫生同時進行，鑷子已經觸碰到了變異蟲獸的身體。
下一刻，正在融合的基因的變異蟲獸身體似有察覺，身體猛地顫動，原本還是隻比頭發絲大一點的身體，迅速漲到手指那麼粗，並且還在繼續變大。
但醫生的速度也很快。
他們的精神一直是緊繃的。
一觸碰到變異蟲獸身體的時候，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就把變異蟲獸往外拉。
與此同時，聞昭衍當機立斷：“封閉醫療艙！”
周越軒這邊，幾乎是變異蟲獸離開周越軒大腦的那一瞬間，醫療艙就關閉了。
而那名機甲士兵自身防禦不如周越軒強，變異蟲獸融合基因的速度更快，也更為警覺。
在醫生剛觸碰到它的身體時，它的身體就開始暴漲。
負責這名士兵手術的醫生都有些絕望了。
下一刻，聞昭衍的手就已經伸了過來，直接握住了那險些要撐破士兵腦門的身體，把它用力一拽！
一隻手抓著變異蟲獸，另一隻手將醫生踹飛了出去。
醫生倒飛出去的身體正好觸碰到關閉醫療艙的手動操控台。
醫療艙瞬間關閉，將手術台的士兵和醫生一起封閉了起來。
“砰砰！”
兩隻巨大的蟲獸幾乎在同一時間變出了原形，如山一樣巨大的身體直接撐破整個手術室。
天花板整個都掉了下來，混亂中，聞昭衍隻來得及把莫白往身下一藏，兩隻巨型變異蟲獸，就這麼直接壓在了他們身上。
“聞昭衍！”莫白喊了一聲。
聞昭衍咳了兩聲：“我沒事。”
頓了頓了，不知為何，聞昭衍突然又加了一句：“周越軒真的很老。”
莫白無語：“都這個時候了你說這些做什麼？！”
這人真的很莫名其妙啊！
聞昭衍抿唇不語。
莫白是被壓在下麵的，一點事都沒有，也感覺不到什麼重量。
顯然重量都在聞昭衍身上了。
再看旁邊還有幾位來不及躲進醫療艙的醫生，此刻被變異蟲獸巨大的身體壓扁了。
幾名醫生都還沒暈過去，莫白問他們：“你們還好嗎？”
醫生劇烈地咳嗽了兩聲：“還、還好……”
說來也奇怪，他們被壓得這麼重，變異蟲獸原身的身體重量起碼有幾噸，他們也覺得自己被壓得透不過氣來，但內臟卻還完好無損，並沒有被壓出內傷。
他們並不知道，在周越軒和那名士兵已經凱特等人許完願後，他就調動了自己的一半的神力，在每個人身上都加了一層防禦結界。
“殿下！”
在手術室外等候消息的凱特和其他將領，見到變異蟲獸出現後，開始射殺。
不出兩分鐘，兩隻變異蟲獸就被清除，甚至連腐蝕液體都沒來得及噴出來。
因為所有人都還記得周越軒會被寄生，是因為碰到變異蟲獸的血，這次他們清除變異蟲獸屍體的時候，幾乎都全副武裝，不露出任何皮膚，也不接觸到蟲獸的血。
等把兩隻變異蟲獸的身體肢解拖走，眾人才看見被變異蟲獸壓在身下的眾人。
凱特急急忙忙跑過來：“殿下你沒事吧？！”
聞昭衍沒事，他擔心地是莫白。
他把懷裡地人拉出來，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末了還不放心地問：“有受傷嗎？”
莫白乖乖搖頭：“沒有。”
沒有就好。
聞昭衍拍了拍莫白身上的泥土灰塵，看小崽恢複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後，這才把人放開。
凱特連忙問：“怎麼樣？老周兩人呢？”
“手術很成功。”聞昭衍看向還躺在地上，帶著劫後餘生的醫生，沉聲問道：“還能繼續手術嗎？”
“能！”幾名醫生這才軟著身體，咬著牙，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由於醫療艙關閉得很及時，在醫療艙裡的病人一點事都沒有。
這兩台醫療艙的艙門材質，是軍部特質的，用的是極為堅固的一種太空材料，即使整個手術室都塌了，醫療艙也能懸浮在原地，保持絕對的平穩，不會對病人造成二次傷害。
醫生抹了把臉，又去換了身衣服，讓凱特他們把醫療艙換到了另一個手術間後，這才開始繼續未完成的手術。
那名士兵的大腦被啃食得多，要修複起來比較困難，手術完了估計都得在醫療艙裡住上十幾天才會醒，醒來之後，可能記憶也會受損。
周越軒的情況稍微好一點，手術完成後，他在醫療艙裡呆了差不多兩天，他就清醒了過來。
醒過來的那一刻，周越軒視線還有些迷茫。
他適應了一下光線，依次看到了艙外的醫生、聞昭衍、莫白、以及凱特和其他指揮官等人。
有那麼一刻，他有種他們是在悼念自己的錯覺。
凱特急急忙忙地問：“老周，你還認識我嗎？我是誰？”
周越軒說：“認得，凱特上將。”
凱特這才鬆了口氣：“嚇死我了，看你剛剛那樣，以為你傻了，那他們呢？你都認得？”
周越軒點頭，一個個喊過去：“殿下，應教授、雷特醫生、張副官……”
凱特說：“看來不需要補腦了。”
然後周越軒的視線，就落在了莫白身上。
他微微一怔，隨後對莫白說：“你是小綠。”
莫白點點頭：“我是。”
周越軒陷入了沉思。
在麻醉沉睡的時候，他其實並沒有真正昏迷。
他隱約還能感覺到周圍的一切。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看到一個和小綠穿著一樣衣服，但模樣卻不太一樣的小少年，少年變得如同珍珠大小，站在他破開的腦殼邊上，像個守護神一樣守護著他。
這種感覺很怪異。
他很確定自己沒見過那個少年，心裡越又有一種肯定，那個少年，就是麵前的小綠。
這種感覺很新奇，或許隻是一個夢？
但不管是不是，這都不影響他對少年的好感。
他和少年對視，然後笑著說：“殿下說得不對，其實我也不算老，你說呢？”
眾人：“？？？？”
我去，敢情你在手術的時候，什麼都聽見了？
精神力高的人這麼可怕的嗎？！
莫白下意識地說：“一百來歲，確實不算老。”
他自己也還是三百多歲的小崽子呢。
周越軒又笑了，笑起來溫文爾雅，成熟男人該有的氣度儘覽無疑。
凱特見狀，心想完了。
老周這看起來真的很不對勁！
再看聞昭衍，果然，大皇子殿下俊臉冰冷。
凱特全身戒備，心裡想著，要是等到殿下衝過去揍老周的話，他是先護住老周的腦子，還是捂住他的嘴巴。
算了還是先護著他的腦子吧，畢竟剛開過一次刀，再來一次就真的需要補腦了。
然而聞昭衍卻什麼都沒說，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凱特問：“殿下，您去哪？”
聞昭衍冷冷地說：“抓變異蟲獸。”
凱特說：“啊？”
聞昭衍冷笑：“沒吃掉他腦子真的太可惜了。”
凱特：“……”
所以打算再抓一隻回來，送回周越軒腦子裡嗎？！
凱特同情地看了一眼周越軒。
周越軒：“？？”
凱特：“……沒事，哎，算了，你趁這個機會……多補下腦子吧。”
他就怕再開刀一次，就真的變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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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救回了周越軒和那名機甲戰士，軍部高層上上下下都很高興。
隻是這才高興了幾天，新的問題又來了。
“你們是不是忘記了，蟲獸潮快來了。”
半年一次變異蟲獸潮。
聞昭衍等人之所以一直死守羅塞蒂星係，是因為每隔半年就會有一次變異蟲獸潮來襲。
過去這幾年來，沒有人知道這蟲獸潮是怎麼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