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裴肅, 屋內安靜下來。
“嬤嬤。”方望舒擔憂不已。
杜嬤嬤關好屋門:“娘子彆急, 這機會不就送到我們麵前了嗎?”
方望舒心裡亂成一團麻,有些不解。
杜嬤嬤坐到她身側,湊到她耳邊:“我們把長安的東西全都帶過來了, 裡麵有不少薑大郎君的畫作,要不然我們選一幅畫摻在裡頭, 一起送去悅府。”
“可行嗎?”方望舒沒了主意。
“若魏候夫人不是那個孩子,這幅畫便是一幅普通的畫,若是那個孩子, 她定會有所反應,到時候萬一她找過來,我們也可以看看她究竟是想要做什麼。”杜嬤嬤道。
方望舒沉默了許久,猶豫地看著她:“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娘子放心。”杜嬤嬤堅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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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語姐姐,那我們把這些收入庫中啦?”
知語抬頭看了一眼, 點點頭:“去吧!”
侍女們便抬著那隻箱子往後麵的庫房走去。
知語動了動酸澀僵硬的脖子:“可還有?”
盼夏翻了翻冊子:“還有兩家。”
“那今日都整理完吧!”知語吩咐兩個粗使婆子去把箱子抬過來。
原來這是知語和盼夏在將各個府邸送過來的年禮登記入庫。
她們兩個已經整整忙活了三日了, 眼見著就要忙完了。
知語隨口問道:“是哪家的?”
“裴錄事府的還有玉慶將軍府的。”盼夏道。
知語是這些侍女中最早跟著阿綏的, 阿綏的身世她也都清楚,聽到裴府的名字有些意外, 這些人還敢過來送禮。
冷笑一聲,吩咐婆子將箱子打開,上前盤查。
盼夏都累得坐在椅子上起不來了,看著突然認真乾勁十足的知語,瞪圓了眼睛,認命般的拿著冊子上前。
知語看了看, 發現都是尋常物件,和其他府上送過來的差不了多少。
“誒!這兒還有一幅畫,知語姐姐看看是誰的畫。”盼夏從箱子的角落裡抽出一軸畫卷。
一般像這樣的人家不會送些無名小輩的畫,大都是前朝名畫古跡。
知語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打開,愣住了,是一幅嬰戲圖,看在落款——癸未,季夏,醉柳。
“醉柳是何人?”盼夏疑惑的問道。
醉柳是十幾年前名動長安的薑氏郎君,薑昂啊!知語勉強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呢!這幅畫我去拿給娘子瞧瞧。”
盼夏知道阿綏喜歡書畫,也沒多想:“你去吧!這兒交給我,也沒有多少東西了。”
知語點點頭,收好畫,抱著往正屋跑去。
阿綏坐在書案後麵,看著手裡的遊記。
知語匆匆進來,讓屋子裡的知禮出去遛遛奶糕。
“娘子。”知語輕聲喊道。
阿綏手支著下巴,抬眸看她。
“娘子這是裴府年禮中的一幅畫。”知語把畫卷放到書案上。
阿綏斂了眸子中的笑意,垂頭翻了一頁書:“你收著便好,不必拿給我看了。”
知語有些著急:“娘子,這幅畫,您還是看看吧!”
阿綏了解她,也知道她向來穩重,鮮少有這麼情緒表露的時候,黛眉蹙起,莫非其中有什麼玄機不曾?
雖不願與她們扯上關係,但看幅畫也沒有什麼的。
坐直身子,把遊記放好,伸手拿過畫卷。
頓了頓,還是將其展開。
阿綏輕輕眨了眨眼睛,心都提起來了,眼眶控製不住的濕潤了。
畫卷上畫了一位憨態可掬的女童,女童不過兩歲大,穿著大紅色的係帶褂子坐在一條錦毯上,四周擺滿了精致的小玩意兒。
小腦袋上短短的卷毛被紅色絲帶紮成了兩個小揪揪,眉心有顆朱砂痣,小小的手上攥著一隻撥浪鼓兒,咧著嘴巴露出幾顆小米牙,光溜溜的一雙小腳上戴著兩隻掛著鈴鐺的金腳鐲,雖然有些瘦,但白白嫩嫩的,可愛極了。
隻看了一眼,便能感覺到作畫人的拳拳愛意。
阿綏看向落款,渾身僵硬,從圈椅上起身,手指顫抖的撫上左下角的醉柳二字。
眼眶兜不住淚珠,大顆大顆的往下砸。
知語站在她身後,不敢出聲,捏著帕子偷偷擦了擦眼角,臉色突然大變。
大步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阿綏:“娘子!”
阿綏擺擺手,示意她放開,素白的手掌撐在書案上:“知語,以前我也是有人疼的呢!”
知語撐著她的手臂:“婢子不懂欣賞畫,不過能感覺到薑郎君定是疼愛極了您。”
阿綏目不轉睛地盯著畫卷,看向畫中女童脖子間的平安扣,下意識地垂頭,摸了摸自己脖子。
卻隻碰到了錦衣,反應過來,那枚平安扣被她放到了佛堂。
知語扶著她坐下,出門吩咐小侍女打熱水過來,也是給阿綏自己獨處,整理情緒。
在外室等了會兒,估摸著阿綏看完了,才親自將銅盆拿進去,浸濕巾子,上前遞給她:“娘子敷會兒眼睛吧!不然郎主回來會擔心的。”
阿綏深吸一口氣,不舍的從畫上移開目光,拿著溫熱的巾子敷在眼睛上,緩解了脹痛,貝齒緊緊地叩住菱唇,壓抑住心中的難以抑製的難過。
小腹突然一陣刺痛,阿綏手不穩,濕巾子掉在了衣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