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平靜。
第二日的天亦是低沉沉的。
灰蒙蒙的雲壓下來,天際一絲日光艱難地鑽出透了口氣。
少年擔心會下雨,在少女出門的時候還遞上了傘,一定要她帶上。
她烏長的發被環束在身後,兩縷鬢發垂在肩前,寬大的白色袖邊綴有細紅鍛帶,裙擺及踝,仿若禮神沐香的虔誠信徒,代表神靈前去聆聽世人的希冀。
地麵上水跡沒能儘乾,才揚頭沒幾日的吉野櫻又被昨夜的雨打垂下來,一片泥濘。
月讀唯提著純黑霧麵的傘柄,避免讓傘端沾染到汙水,拎起裙擺的時候,還得將長長的傘身橫彆過來,才能上車。
“Vodka,怎麼隻有你一個人?這次行動Gin不參加嗎?”
前麵的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盛裝打扮的少女,從上衣到紅裳,皆是寬大的式樣,完全不能猜出她將武器藏在了哪裡。
“大哥會在彆處盯梢,這次行動你隻需按照指令行事就好。”
他轉手遞給人一個小型耳麥,從顏色到款式跟Bourbon在鈴木五號上戴著的一模一樣。
「看來是組織自行研發的裝備。」
她有些生疏地戴上耳麥,又撥攏著幾縷鬢發,將其掩藏在內。
“任務目標的資料你都背熟了吧?”
“西穀毅和,46歲,畢業於慶應大學法學係,先是在濱田鬆本律所實習兩年,後轉為訴訟律師,有連勝九十二場的輝煌戰績。因其多為平民出頭,又被稱為“平民律師”。在一年前被推舉出來,成功當選國會議員。”
月讀唯對答如流,顯然已經做足了功課。
“聽說這個人也是平民出身,並沒有什麼顯赫背景,是怎麼礙到組織的眼了?”
窗外又飄起一陣小雨,擋風玻璃上已有聚集的水珠凝成一股股水流,四處溢散。
“該死。”
伏特加打開雨刮器,將阻礙的視線重新恢複清晰。
“不該你知道的事就不要多問。”
他冷冷回複道,又打開手機撥出一個陌生號碼。
“這個天氣,應該不好狙擊吧?基安蒂萬一失手了怎麼辦?”
少女的話音剛落,耳麥裡就響起了Gin的聲音。
“你放心,她沒你想得那麼弱。管好你自己。”
哪怕沒能看到銀發男人的臉,她也能想象出那人在說這話的表情。
一分嘲諷三分冷酷還有六分自信?
隨即那邊又傳來了基安蒂的聲音,“Gin,麻煩讓那位moongin安分一點,如果她沒有準時把人帶到,我可不能保證我的子彈會射向哪裡。”
月讀唯聽到對麵男人的一聲冷笑,說著殘忍而不自知的言論。
“聽到了吧,如果這次任務搞砸了,我可不能保證你的人頭和西穀毅和的哪一個先被射穿。”
她的指尖不自覺勾弄著黑色的彎曲
傘柄,回應道:
“隻要那位大姐的技術不出問題,就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你——!”
趁著基安蒂還沒能將氣急敗壞的話說出口,少女立即補充道:“可要是她出於私心傷了我一星半點,就等著再受一次那夜的見麵禮吧!”
於是耳麥那頭的動靜又漸漸消停下來。
「赤子之心」,是對「正義之人」無效,卻對深陷黑暗之人有著加強buff的SR技。貝爾摩德已經為她驗證了它的效果。
那種被負罪感洶湧上心頭,如萬千螞蟻啃噬的痛苦,基安蒂沒有勇氣承受第二次。
如果不被光明照亮過,世界的黑暗便是他們的保護色。可一旦天窗乍開,無所遁形的罪孽便是帶刺的枷鎖。
純黑,即是噩夢。
車子一路開過了米花街區,穿過幽靜的小道,停在了巷角轉口。
這一片宅邸,少說也有百年以上的曆史,裡麵住著的都是傳承久遠的大家族。其中不乏有掌握著當今日本經濟命脈的大道寺、跡部家及須王家等。
而這一回舉辦宴會的人家雖不如他們顯赫,卻也是二流世家中的拔尖。
“隨時待命,做好準備。”
伏特加拋下這一句話,便把人留在路邊開走了。
少女隻能撐著那把黑傘,行走在煙雨朦朧的古巷裡。
青石板鋪成的路並不算平坦,為了防止濺起的水花弄臟裙擺,她一手提著裙角,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水坑。
垂下的紅綢袖帶已被氤成了深色,一直抬起的左臂也隱隱酸痛起來,可到達目的地卻還要一段距離。
「Vodka這家夥,就不能再往前送送嗎?要是出場的逼格掉了,一定是他的錯!」
她這樣想著,身邊卻停下了一輛銀色跑車,後座的車窗搖下,一位茶色波浪卷發的少年探出頭來,向人邀請道:
“這位巫女小姐,看來這場不合時宜的雨給你造成了不少困擾。若是不介意的話,要不要搭上我的車,一同前往呢?”
“你知道我要去哪裡?”
少女側頭看向他,少年的神情從容而自信,篤定的態度仿佛已經知道了她的目的地。
“這一片雖是不少家族的古宅,但大部分都已搬出去居住。如今還在這裡生活且保留著舊傳統的,也隻有藤原、平氏和源氏家族。”
“平氏向來不在此處接待外客,據我所知源氏的人也不曾在今天設宴。那麼唯一剩下的,就是藤原了。”
“想來巫女小姐也是來赴藤原家舉辦的謝春宴的,沒錯吧。”
他已經打開車門,下來迎人上車。
一舉一動無不展現十足的紳士風度。
“謝謝你,我想你該不會也是位偵探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