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點撥了如箏姐妹四人的針線,如詩正是喜歡刺繡的年紀,便拉著謝氏撒嬌讓她教自己亂針,琳琅最不擅長刺繡,被自家母親一頓排揎,悶悶的坐在一旁,如箏無奈笑著拿了絲線邀她一起打絡子,她這才轉怨為喜,拿了把正紅的線打了個精致的方勝結,又加了長長的掛繩和穗子,儼然便是一個劍穗。
如箏記得她並沒有隨母親學過武藝,隻是會些騎射功夫罷了,再看她臉上甜蜜的笑容和謝氏略帶責備又含著些欣慰的笑容,才恍然明白,原來自家表姐也有了心上人了……不禁又想起那被自己留在府裡的青色攢心梅花的劍穗,心裡一陣酸楚,又趕緊笑著掩去了,自走到門外叫秋雁備飯。
伸手掬起一片雪花,那冰冷的感覺恍似直刺心底,如箏輕輕合起眼睛,一滴淚落到頰邊,清涼的感覺讓她心裡一醒,卻第一次舍不得搖頭晃掉這種感覺,仿佛連這種痛,也成了難得的珍稀之物。
姐妹在身邊陪伴的歡樂衝淡了如箏對前路的恐懼和心中那微妙的痛楚,雪斷斷續續地下著,姐妹四人並謝氏,每日便是雪時刺繡,雪後賞梅,過得舒心快意。
第六日上,崔府遣人送來信,說是莊子上的收成陸續到了,讓謝氏回府點收定奪,謝氏便要收拾回府,琳琅貪玩不願走,謝氏無奈隻得將她幾人叮囑一番,乘著崔府馬車冒雪離開了莊子。
謝氏走了以後,琳琅便更無拘束,拉著姐妹們舍了針線不做,在堂屋射覆投壺,就差猜酒行令了,如詩她們被她攪得沒有辦法,卻也覺得新奇好玩兒。
天剛擦黑的時候,二門上的丫鬟來報,說是有人叩莊門,如箏怕是雪太大謝氏去而複返,趕緊叫浣紗前去查看,不一會兒浣紗卻神色詭異的進了屋回稟到:“回小姐,莊子外是國公府三少爺和淩府三少爺帶著兩位不認識的貴人投宿,李莊頭請您示下,是請進來還是……”
聽她一言,如箏心裡一緊,先是心生怯意,又生出一絲欣喜,她垂眸收拾了一下思緒,淡淡開口向如詩等人說道:“咱們和蘇淩兩府都是世交,如今風雪漫天,把他們關在莊子外麵也有點太說不過去了,我想還是請進來,把他們安排在外院,想來也是合宜的,大姐姐和表姐以為呢?”
如詩和琳琅點頭表示沒有異議,如箏便讓她們不必出去,又讓雪纓趕緊跑著去通知李忠待客,自略收拾了一下,帶著浣紗秋雁往外院而去。
半路上遇到回來傳信的雪纓,說是已經把幾位貴客讓到了花廳奉茶,如箏趕緊帶著丫鬟們趕到花廳,一進門便見李忠和路楓兩位莊頭都在,幾個公子已經在廳裡坐定飲茶了。
蘇有容見如箏進來,麵上一喜,趕緊起身走到她身前:“如箏世妹,愚兄和幾位世兄出外賞雪,沒想到遇到大雪封路,萬般無奈下才打聽到你這莊子前來避雪,真是叨擾了!”
一彆一月有餘,如箏再見他時,卻絲毫沒有陌生的感覺,看著他溫雅的笑意,心中一暖,又夾雜著一點酸,趕緊垂眸掩去了,福□到:“世兄客氣了,莊子上簡素,招待不周。”
蘇有容笑著擺擺手,又帶他到其他三人麵前:“世妹,淩三哥你比我熟,那邊那位是清河王家的三公子子衝兄,為著探望外祖剛到京師的,那一位……是李公子。”
如箏隨著他的介紹,和兩位陌生的公子見了禮,聽蘇有容說道李公子時奇異的說法和口氣,心中不由得一頓:大盛朝並無世家大族是姓李的,而且蘇有容這樣介紹……既不說名字又不介紹身份,想來此人……
她垂眸沉吟著,心裡突然一震:想來此人,必是皇族無疑!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抬頭偷偷打量了一下那位“李公子”,不由得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位李公子雖然眉目溫雅,表情隨和,但舉手投足間卻隱隱流動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儀和貴氣,再看淩朔風等人對他隱含的恭敬態度……
恐怕這位並非什麼王爺世子,貴胄郡王,八成是兩位成年皇子中的一位……隻是不知是謝賢妃所出的毓王,還是……淩貴妃所出的恭王!
雖然這樣想著,如箏卻已經八成確定,此人應該是恭王李天祚,且不說淩家和淩妃的關係,就看這冰冷刺骨的寒風,也不是自幼多才卻體弱的二皇子毓王李天祉能夠承受的。
想到這裡,如箏忍不住看了看蘇有容,沒想到他居然和父兄的政見不同,竟是恭王黨!
她尚未來及收回目光,蘇有容卻像是感到了什麼似的,回頭和她對視了一眼,隻一眼,便看出她了眼裡的隱憂,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看著他臉上浮現出自己熟悉的那種笑容,如箏心裡一顫,勉強也回了一個微笑,趕緊低頭平複了一下心情,起身福了福:“諸位,現下風雪又大了幾分,便請留宿敝莊吧,小女子先去安排一下。”
四人都起身道了擾,如箏一笑便出了花廳。
她咬著唇,蘇有容的突然到訪攪亂了她剛剛平複的一池心水,重生以來,她一直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戒備和複仇,本是不想再嫁的,沒想到世事無常,今生的不爭卻難擋波詭雲譎的命運將她推上風口浪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重生以來一直如死灰般的小女兒之心,卻因蘇有容的接近而生出一絲新芽,不知不覺地便深深的紮在了心上,如今想要□,便連帶著心也生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