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箏這才笑著點了點頭,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是過分了,說了許多的傻話,當下略帶羞澀地擦乾了淚水,又催他趕緊就寢,自去幫他安排好了鋪蓋,就逃一般地出了書房,留下蘇有容坐在床邊出神:
自來到這個異世,他開始日日想的不過是怎麼活下去,再後來想的就是怎麼活的好,總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沒有什麼牽連,直到將衛佳儀當成了自己的娘一樣的敬愛,遇到師父和師門眾人,再到有了如箏,上了戰場,似乎冥冥之中就有一隻手,一直推著自己融入這個世界,將本該叫做“陳梓源”的這個異世靈魂,揉進時代的鐵血洪流。
看多了世情百態,見過了戰場上的流血廝殺,在這裡找到了親人,友人,愛人之後,他漸漸淡忘了自己本來的那個身份,以“蘇有容”這個名字,對大盛朝產生了認同感,進而又勾起了骨子裡的那種保護欲,想要保護身邊在乎的人,甚至……想要保護這個國家。
上元節寫下的那句“盛世承平”並非湊數的吉祥話,而是他此世此時的願景,身為一個在京師貴圈裡身份可算低微的人,他想要實現這個願景的渠道,便是恭王。
自己也好,淩家也好,甚至那些隱在幕後不為人知的勢力,都是奪嫡這架不能停歇的戰車上的一個零件,或是一個卒子,既然不能停,那麼便勇往直前吧……
好吧,勇往直前吧~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況且如今的形勢,也沒那麼糟糕~
他一向心大,想通了就將煩心事拋到了腦後,翻身上床蓋被,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轉眼便到了四月二十五,國公府內一切齊備迎接蘇良娣歸寧。如箏恐怕太子會借家宴趁機發難,好在自己熱孝在身,倒是個好推詞,提前便報了老誥命和廖氏,二十五晚上乖乖地等在寒馥軒裡,又多了個心眼,派了雪纓前去幫忙。
家宴持續了很久,如箏百無聊賴地打絡子,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直到上更時分花廳裡的宴席才散了,蘇有容尚未返回,雪纓倒是先來回了話,因如箏著意提醒她要注意席間太子的反應,故而雪纓回的也相當細致。
聽了她的回報,如箏知道太子果然還是提了自己,不過還算留麵子,隻是說道春日宴自己和如嫿一展才藝那件事,問自己二人為何沒有出席家宴,老誥命自然借熱孝的因子推辭了,太子也沒多說什麼,反倒是席間一些語焉不詳的話,讓如箏隱隱感到,恐怕蘇有容這次是真的猜對了,太子正是要利用蘇良娣有孕這個因子,將蘇府牢牢地綁縛在自己身邊。
屏退了雪纓,如箏拿著打了一半的絡子出了會兒神,才想起讓秋雁備下醒酒湯,待蘇有容回來,如箏陪他用了醒酒湯,夫婦二人又坐著說了會兒話,卻心照不宣地都避開了太子的話題……
翌日清晨,如箏打點了些喜慶的禮品和安胎的補藥到了廖氏院子裡,對著廖氏恭喜了一番又到:“婆母,如今良娣省親歸來,著實是咱府的大喜事,媳婦也跟著高興呢,媳婦以前沒有經過這些事情,笨手笨腳地打點了些賀禮,也不知合不合宜,更怕迷迷糊糊地混了什麼傷胎的東西進去,便是媳婦的罪過了,故而拿來請婆母大人過目,若是無礙,還要勞煩婆母大人派人替媳婦呈給良娣呢……媳婦熱孝在身,便不唐突拜訪了,免得衝撞了良娣的貴胎。”
她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廖氏點了點頭,又看看她準備的賀禮,更是暗歎了一聲周到,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廖氏也不欲為難於她,便一一查驗了收下,自派了得力的媽媽送到了蘇良娣的院子裡網遊之邪體魔念,。
自漪香苑返回,如箏慢悠悠地邊走邊想著心事,前日送進仁信堂的書信,崔明軒給了回話,說是聖上身體不適欽點了葉濟世這幾日伴駕,如箏想著蘇良娣的胎,又想想如嫿月前小產的那件事,心裡便更加焦急了,難免也會惴惴:莫非自己真的是命裡無子……
她心裡一陣煩憂,強按下了這不詳的心思。
剛剛回到寒馥軒,便見浣紗迎了出來,福身說到:“小姐,雅菡居大少夫人來了,等了您一會子了。”
如箏想到之前夏魚報了大房似乎有所察覺的事情,心裡一緊,趕緊幾步進了堂屋,對著吳氏行禮說到:“我一大早去給母親請安,卻沒承想大嫂來了,慢待了,請大嫂千萬不要見怪。”又趕緊招呼婢子們上時令的鮮果點心,自脫了外衣給吳氏斟了杯茶。
吳氏笑著按她坐下:“哎呦,我不過是來找你隨便聊聊天,何必這樣興師動眾的,趕緊坐下咱們說會子話兒就得了。”
如箏甜笑著點頭坐了,對吳氏到:“前次大嫂相邀,我本說是要多到雅菡居叨擾的,隻可惜又趕上家母歿了,熱孝在身唯恐衝撞了大嫂,故而……沒想到倒是大嫂先來了,說來倒是我不敬了。”
吳氏拿帕子掩口笑了笑:“你這孩子,都是一家妯娌,便如姐妹一般,那裡還有這樣多的道道兒,我在院子裡呆著無聊,想著你這裡園子清淨有趣,便來找你說說話兒唄。”
如箏雖然不知道她所為何來,卻也知自家這個大堂嫂不是表麵這樣好相與的,當下便多了幾分小心,隻是陪著笑,說些閒話,不多時吳氏便笑著放下茶碗,對如箏到:
“此次良娣歸寧,可真是闔府的大臉麵,可惜那一日你們姐妹沒到,府裡可是許久沒有這樣熱鬨過了……”
如箏陪著笑,說了幾句豔羨的話,吳氏又到:“要說咱家這個大姐兒,哦,要叫良娣,還真是有福的,入府時候最短,卻越過了薛良娣和一乾侍妾先有了皇孫,將來……”她壓低聲音在如箏耳邊:“大約也是主子娘娘的命啊。”
如箏聽她說的直白,卻不願隨意便附和於她,隻是淺笑著:“良娣的確是福澤深厚之人。”
吳氏見她如此小心謹慎,也笑著擺了擺手:“嗐,都是以後的事情了,不過她這一來,咱們都能沾些喜氣兒就是了,我和夫君分隔兩地,一時半時的是指望不上,你和嫿兒正是好年歲,可要在子嗣上上心了,要我說啊,咱們女人家還是有了嫡子,才是下半輩子的保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