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九月,如嫿就大張旗鼓地開始準備生產,幾乎鬨得闔府不得安寧,廖氏雖然有不滿,卻也顧忌著這是蘇百川第一個嫡子,事事都順著她,她生產前最後一次給老太君請安時,正好在回廊裡碰到了胎氣穩定,帶著丫鬟們來給老太君請安的如箏,好容易有了些倚仗的如嫿,便又是一番炫耀。
如箏心裡好笑,卻又在她扭著腰走遠時暗自思忖,聽她話語似乎是確定知道自己懷的是男胎似的,雖然說高明的大夫的確是能從脈象上看出胎兒的男女,卻也不是沒有生下來就變了的事情,此番她這樣張揚,萬一生下來是個女孩…
如箏卻也沒工夫替她發愁,雙手輕輕撫上還沒什麼變化的小腹,心裡盼著自己這一胎要是個男孩兒就好了,不!不論男女都無妨,隻要是聰慧壯實就好!
九月初十,如嫿終於發動了,提早就安排下的大夫和穩婆一窩蜂湧在鬆濤苑裡,一向少去的蘇百川也破天荒地早早就去了守著,折騰了一個下午,到了晚間還是沸反盈天的,雖然隔著圍牆,卻也還是影響了寒馥軒,夏魚看著床上不得安眠的如箏,心裡一恨就
衝著鬆濤苑的方向罵到:“也不知道懷的是阿貓還是阿狗呢,叫嚷的這樣厲害,攪得小姐不得安眠…”
她這一言出口,逗得旁邊坐著飲茶的蘇有容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咳嗽了幾聲又笑到:“這丫頭,一張嘴能殺人了,下次淩家再進山剿匪,就讓他們帶上你,山寨門前一放,讓我們夏魚姑娘一陣罵,山匪肯定都玩兒完了!”
如箏卻是皺眉嗔怪到:“這丫頭,嘴愈發沒有把門兒的了,什麼話都敢說,那可是候世子呢!”
夏魚伸了伸舌頭,坐在腳踏上給如箏揉著腿,嘴裡卻還是嘟囔著:“怎麼就那麼金貴了,小姐你懷的也是侯世子呢!”她素日裡在寒馥軒自在慣了,如箏卻是急了:“住口,什麼都敢說了!”
夏魚見她生氣了,趕緊跪下賠罪,如箏又不忍心讓她起來,旁邊蘇有容笑到:“行了,多大點兒事兒置於你還生氣了?這是咱們的院子,她們隻要不說犯律條的話,愛說什麼說什麼,說他們又怎麼了,在我這兒親疏遠近不看血緣,就看情分,夏魚彆怕,以後誰欺負你家小姐和你們你就罵他,捅了簍子我給你兜著!”
如箏見他越說越不像話,也是無法,隻得嗔笑著
讓夏魚退下,夏魚偷笑著出了臥房,蘇有容便起身脫了燕居穿的直身,慢慢往床上爬,如箏見他又是如此,歎了口氣暗自想著:自己這院子裡,奇怪的又何止是主仆間的情分呢,像這樣有喜了還將夫君留在臥房裡的大家夫人,恐怕全盛京也就自己一人了。
鬆濤苑的熱鬨一直持續到二更還沒消停,蘇有容看如箏睡不著,索性就陪她說話兒,如箏知道他翌日休沐,也就沒有勸,夫妻二人聊了一會兒,三更一過,鬆濤苑卻是突然就靜了下來,這不同尋常的死寂,讓如箏心裡一沉,便喚入了外間守著的夏魚,讓她悄悄地去探一探。
夏魚自穿衣服去了,如箏卻是支持不住,慢慢偎著蘇有容進入了夢鄉,不多時夏魚進來稟了,蘇有容卻是一愣,低聲對她叮囑了幾句,便讓她吹了燈出去。
翌日清晨,如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看到蘇有容正坐在床邊低頭思索著什麼,看她醒了,就笑著喊了丫鬟進來伺候她梳洗。
如箏如今懷著,每日除了額頭上那胭脂梅花,便不再施彆的脂粉,衣服也都是柔軟寬鬆的,很快便梳妝完畢,夫妻二人到了堂屋用了早膳,如箏要叫夏魚
進來問昨夜西府的情形,卻被蘇有容阻了:
“你先吃,一會兒我告訴你,你現在聽了就吃不下了。”
如箏心裡一凜,卻還是聽話用了早膳,蘇有容才拉著她進了裡間,言到:“昨兒你睡了,夏魚去探了探,隻說是孩子生下來先天不足,已經夭折了,我覺得奇怪,便讓書硯穿了夜行衣去打探,書硯許是聽了夫人和什麼人的談話,倒是知道了真相…”他停了停,拉住如箏的手:“再駭人也是彆人的事情,你腹中還有孩子,千萬莫驚心!”看如箏點了點頭,他才接著說道:
“那個孩子,落地就是全身發黑,沒哭幾聲就奄奄一息了,更奇怪的是,那孩子是個陰陽人…”
如箏雖然不知道陰陽人是什麼,卻也能從名字裡大略聽出來,心裡一驚,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蘇有容趕緊攬住她的肩膀:“彆害怕,這隻是一種病,那孩子很快就夭折了,如今夫人覺得不詳,已經著人埋了他,此事估計四弟是知道的,弟妹知道不知道,就不一定了,我勸你也彆深究,這幾日也先不要去主院請安了,若是想念老太君,就先去找娘親,讓娘親帶你一起去,也要帶上雪纓。”
如箏知道事態嚴重,將他的囑咐仔細應了,心裡卻還是奇怪,偎在他懷裡仔細想了想,突然腦子裡閃過一件事情,心就抽了起來,她抬頭看著蘇有容,滿臉都是震驚:
“子淵…我想到一件事情!”
蘇有容看她樣子不對,趕緊伸手撫上她臉頰:“你彆急,慢慢說,當心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