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170章(2 / 2)

他隻是……

完全無法忍受,救他的少女,說起心愛人的甜蜜模樣。

岑寒撿起地上摔爛的椰子,用手扒著椰肉吃。

少女給他包紮好的傷口裂開了,椰肉裡混合了血味。

岑寒應該離開的。

換另一個地方藏匿自己。

畢竟這個少女是不穩定因素。

他並不能確定,她不會對任何人泄露自己的行蹤。

可他卻抱著那個破破爛爛的椰子殼,在那裡枯坐到天明。

輕快的腳步聲踩著地上的芭蕉葉,是昨天那個女孩。

她又來了!

岑寒猛地站起身來。

“咦,你也來啦,你也覺得這裡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哦,跟我一起藏在這裡,我保證你朋友找不到你!因為我朋友從來都沒有找到我,哈哈哈哈。”她笑的很開懷。

她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傷,“你的傷口裂開了,我重新幫你包一下,要注意哦,不要太用力,不要沾水。”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從林間小屋裡又拿出繃帶,低頭為岑寒包紮傷口。

少女細碎的秀發,落在岑寒的臉上。

微微發癢。

從來沒有人為他包紮過傷口。

從來沒有人這樣珍視他。

岑寒的心在輕顫著。

他聽到她問:“你多大年紀啦?可以在沙子上寫字哦。”

岑寒寫了個:“12.”

“那你可以叫我姐姐,我比你大一歲呢。”

姐姐。

岑寒在心中默念。

“你叫什麼名字哦?”

岑寒的手不自覺地就想寫出自己的名字,但立刻又意識到——

我在做什麼?我怎麼能對一個隻見過一麵的女孩,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

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況且,知道我的名字,也會牽連到她吧。

最後,他隻畫了一個圓。

“圓圓?那我叫你小元子可以嗎?”

唐檸從岑寒的回憶裡蘇醒,有些茫然地看向岑寒。

那是她回到黎家的第一年。

韓雅帶著她們,一起去國外度假。

她隻去過那一次,全程都在被黎飛揚帶頭排擠,並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曆。

隻是那時候,她畢竟還是一個剛剛從孤兒院回到家的小女孩,會在心裡期待家人的愛。

她藏的地方其實沒有那麼難找。

隻是黎飛揚故意不想找到她,這樣就可以把唐檸扔到一邊,他們帶著黎詩柔開開心心地玩耍。

唐檸心裡期待著被愛。

遇到新朋友以後,不想讓小元子知道,自己過的那麼悲慘,或者也是,她自己太渴望家庭的溫暖了。

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劃開火柴時,在寒冷的冬天看到了溫暖的壁爐,和烤的鮮香撲鼻的食物。

唐檸編織了一個謊言。

她對新朋友說,我得到了家人很多很多愛。

明明隻看過一眼的長命鎖,被她用沙子堆了出來,用來向小元子強調,奶奶和媽媽有多愛她。

就連江燼,她也編成了自己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小元子就是岑寒。

救過岑寒的人是唐檸。

岑寒前世,卻誤以為,黎詩柔是他要找的小仙女。

為了黎詩柔,把唐檸殺了。

唐檸一把推開岑寒。

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沒了他高大的身形遮擋,漫天的雨水淋下,徹骨的寒冷瞬間席卷唐檸。

“岑寒,你說你沒有上過學,我教你讀書,我是這樣教你的嗎?我有教過你殺人嗎?就算你真的以為黎詩柔是我,難道你就該殺了唐檸嗎?六年前,哪怕我救的是一條狗——”

她劇烈地呼吸,再也說不下去。

她從來沒有這樣設想過,小元子是岑寒。

小元子明明是個女孩,小元子明明是個啞巴……

命運何其荒誕可笑!

唐檸寧願從來沒有讀取過岑寒的記憶。

寧願岑寒永遠不知道認錯過人。

岑寒跪著爬向唐檸,他剛一靠近她,她的身體就不自覺地瑟縮。

恐懼他,早已刻進她的本能。

這個認知,讓岑寒的心鮮血淋漓地痛著。

她曾經給過他,這世間唯一的溫暖。

而他所回報她的,卻是無儘的折磨和傷害。

岑寒呢喃著:“是我錯了,姐姐明明教過我的,我不該還像從前那樣殺人的。姐姐,彆怕我,求你,彆怕我。”

但他眼前閃過的,是自己用鋼針將唐檸釘在牆上的畫麵。

唐檸怎麼可能不怕他?

他給她留下那樣刻骨的傷害。

他所有的哀求都是徒勞的。

那明明是他恨不得用儘整個生命去愛的姐姐啊。

他都對她做了什麼!

岑寒甚至想求唐檸殺了他。

可他不敢。

要像江燼那樣嗎?連死都令她不愉快。

岑寒的嘴唇抖動著:“大概幾天前,我開始斷斷續續做一些片段化的夢,看到前世的畫麵。那時候,我還沒辦法辨認,你和黎詩柔,到底哪個是救過我的人。

但那些偶爾閃過的夢境片段,提醒著我,前世的我認為,黎詩柔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可長命鎖卻在你的手裡,我隻能按兵不動,看看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直到,末日島嶼上,我看到了那朵餐巾紙折成的玫瑰花。”

副手以為,那是岑寒自己折出來的。

岑寒很確定,自己那一朵,當時就放在上衣口袋裡。

餐巾紙折成玫瑰花,是姐姐教的。

他發瘋一樣衝進喪屍群,是想要確定,這是不是姐姐折出來的。

那朵紙玫瑰上,果然有姐姐從前,慣常留下的折痕。

岑寒當即離開拍攝現場,並非是為了包紮傷口。

而是想要確定,紙玫瑰到底是出自誰之手?

他是夢世界的主人,輕鬆就能調取出來所有監控。

一下子就鎖定了唐檸。

那是唐檸吃早飯時,無聊折出來的一朵紙玫瑰。

岑寒那時無比竊喜,還好他沒有輕信夢境,夢是假的,黎詩柔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唐檸才是!

夢本該是假的。

可他在今天夜裡,清晰地經曆了前世的一切,不再是片段的夢境,而是全部的全部,每一個細節,都那樣清清楚楚。

唐檸對他說:“夢是真的。”

這一瞬間。

過往的那些記憶支配著岑寒。

時間和空間仿佛都發生扭曲。

唐檸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進了那間昏暗的囚室裡。

她被綁在生鏽的鐵架上。

岑寒手裡拿著一根鐵鏈。

岑寒看見,那個自己,走向唐檸。

他沒有看向唐檸,他是個瞎子,本來也不必看向她。

岑寒是個瞎子,但是另一個他,卻能看見這裡麵發生的一切畫麵。

確切地說,不是看,而是用精神力感知。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冷酷:“你為什麼要逃呢?真的很麻煩,我討厭麻煩的事。”

岑寒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將撕裂唐檸的肩胛骨。

他痛苦地嘶吼著:“不!不要!”

可他什麼也改變不了。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穿透唐檸的血肉。

溫熱的血濺了岑寒一臉。

唐檸在極致的疼痛中抬眸,怨毒地看向虛空中的岑寒。

這對岑寒來說,是一場怎樣的酷刑啊!

他寧願自己被千刀萬剮!

也不願看著自己折磨唐檸。

姐姐。

您明明是我深愛的姐姐。

我願將我的生命,將我的一切獻給您。

可我真正帶給您的,隻有無邊無際的傷害。

虛靈狀態的岑寒,伸出雙手,想要堵住唐檸身上的血。

但一切都是徒勞的。

粉團子係統,正在猛地撞擊這個畫麵,想要把唐檸拉回現實。

唐檸卻忽然對岑寒笑了。

美得妖冶至極。

她在品嘗岑寒的痛苦。

岑寒以為,自己這一生,都生活在地獄裡。

其實天堂曾經對他打開過一扇門。

如果他那時,願意真正聽一聽唐檸的聲音。

是我錯了。

全是我的錯。

我自詡愛您。

卻連真正的您都不曾看清。

我不配愛您。

如果唐檸真的是黎詩柔,那樣溫柔的她,又怎麼可能在明知道自己霸占了真千金的人生之後,還誘導岑寒去殺害真千金呢?

她曾教過他,要溫柔,要熱愛,要堅定。

她一直都做到了。

即便這個世界待她,那樣殘忍。

真正的唐檸生活在一片煉獄裡。

她始終溫柔如初。

他卻什麼也沒有學會。

年少時的畫麵清晰如昨。

那時岑寒和唐檸並肩坐在芭蕉葉下。

兩個人各自捧著一個椰子。

少女的雙腿蕩啊蕩的。

她的聲音輕柔的如同吹過湖畔的風,“我今天就要和媽媽回家啦,我也知道這個世界很糟糕,你會受傷,應該也是受了欺負吧?其實我也……但總之,要相信愛啊!我們都要勇敢地去愛與被愛。小元子,再見,我會想你的哦,雖然以後會在這個世界不同的地方,但是我們一起努力成為更好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