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1 / 2)

深夜,江國宮燈火通明。

十八王爺楚然連夜遞上請見奏折。

他和楚祈宣在武門碰上,楚然一看見楚祈宣就隔空用手指點了點他,楚祈宣避開視線。

楚然見狀更氣,壓著聲音大罵:“你小子是活得太順遂了!”

楚祈宣隻沉默不語。

楚然拿他著實沒辦法,隻能憋著一口氣。

楚帝寢殿還亮著燭火,候在寢殿外的江德滿一見到他倆,急忙躬著身趕過去,行了個禮,壓低聲音道:“見過二位殿下……”

“江大人與我叔侄二人客氣什麼。”

十八王爺側手擋住嘴,試圖打探一下他皇兄的心情:“這麼晚來叨擾皇兄,江大人,也不知皇兄是否……”

江德滿滿臉皺紋都擠起來,避而不答:“哎呦,我的殿下啊,慎言,慎言。”

江德滿這個老滑頭,伺候他皇兄十數年,當真是成了精,半點差錯也不出,楚然也隻能訕訕停下話頭。

兩側宮人安靜打開殿門,露出黑壓壓的殿內一角。

江德滿一甩拂塵,壓低聲音說:“二位殿下,請吧。”

楚然頹然擠了下嘴,無可奈何的和楚祈宣一並進入寢殿內。

殿內安安靜靜的,隻有燭火時不時發出的劈啪聲。

隔著屏風,楚然和楚祈宣一道躬身行禮。

“皇兄。”

“請皇叔安。”

“嗯。”

屏風內傳來男人寡淡的聲音。

楚然小心直起身體,他身側的楚祈宣則直接撩開衣袍,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請皇叔責罰。”

殿內沒有任何動靜。

燭火從屏風西側一直映到尾端,楚祈宣跪了整整半個時辰,直到新點的一波燭火漸漸暗了,圍帳內才傳來宮人走動的輕微動靜。

楚然動作不明顯的抬抬站得酸軟的腿,表示關心:“皇兄,政務也不急在這幾天。”

圍帳被宮人打開,係在梁上,露出書案後的男人。

男人身著紫黑色的內衫,墨發隻用黑簪束起,披散在寬肩上,多了幾分鬆散,如同將棲的虎象。

他聞言,看了眼賣乖的兄弟,放下奏本,語氣平淡的說:“朕不看,難道指望你來看嗎。”

十八王爺立刻神色訕訕,躬身說:“臣弟知錯了。”

楚驥冷冷瞥過他,放下狼毫:“江德滿。”

“是,陛下,老奴來了。”

守在殿外的江德滿聽見動靜,連忙應聲,帶著宮人進殿,有序的著人安排鋪床準備洗浴。

寢殿內忙碌起來,楚驥就像沒看見跪在地上的楚祈宣一樣,從座椅上起身,立刻有宮人過去服侍。

楚然踢了楚祈宣一腳。

楚祈宣頭抵著地麵,嗓音沙啞的開口:“皇叔,江郡內勳爵並五品以下官員府皆已搜查完畢,私養家兵有犯上作亂意圖者已儘交皇城司處置。隻是都江候府…”

楚驥終於側目,淡淡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楚祈宣:“如何?”

楚祈宣咬著唇瓣,頭重重頂在地麵上:“都江候府小世子是我母族親眷……先侯夫人更是我母親的密友……我不能看著他出事。”

楚驥笑了一聲:“所以你便濫用私權,可真是朕教出來的好侄子。”

“皇叔……”楚祈宣麵色慘白。

十八王爺見狀不對,打圓場道:“都江候膽小怕事,私養家兵多半也是隻為了自保。皇兄,你知道祈宣這小子最重情義,那畢竟是先皇長子妃唯一的姊妹……”

楚驥看他一眼。

楚然立刻就蔫了。

楚祈宣唇瓣沒有一點血色。

這是他第一次違逆他的皇叔。

但都江候府於楚帝而言毫無可用之處,倘若今日這趟渾水他不進,今日就是都江候府的死期。

楚驥咬著唇,膝行了兩步,楚然看見他這副要死犟到底的模樣頭皮就疼,提手一躬,就要跪下。

楚驥抬手止住他的動作,語氣已經帶上了冷然:“你倒是重情重義。”

“求皇叔成全!”

楚祈宣死跪不起。

男人手掌突然重重拍向書案,“哐”的一聲巨響,整個書案碎成了粉塊。

楚然心道不好,下一刻就聽到男人的聲音:

“滾出去。”

楚驥揮手:“滾,你既熟識軍法律例,如何受罰,自去領。”

軍職之中濫用私權,按照楚國軍法處置,杖責軍棍三十,禁軍手下,哪怕是楚祈宣這種天級乾元也要脫一層皮。

楚然抬手著急的想說些什麼,楚祈宣已經叩頭回道:“謝皇叔。”

楚驥背過身:“江德滿!”

江德滿立時躬著背,打開殿門請人:“兩位殿下,快請吧。”

楚然麵色蒼白的放下手,楚驥做下的決定沒人能改變,楚然也隻能閉嘴,恨鐵不成鋼的狠狠掃了一眼領罰還一臉淡然的楚祈宣。

這小子從小被楚驥帶大,文韜武略樣樣都有所成,偏偏冷血這一點沒學來,都江候府的親戚,那都快六服開外的上一輩的關係了,還值得這樣維護。

楚祈宣卻很坦然,叩首起身。

楚驥既然讓他受罰,那證明這件事就此事了,都江候府也安全了。

雖然還沒見過麵,也不清楚白岩的秉性究竟如何,但至少他完成了母親的心願,保住了她當年沒能保下的摯友的孩子。

楚祈宣去領罰,楚然一邊罵一邊在外邊守著。

禁軍手下絲毫未留情,三十棍下去,被抬出來時楚祈宣的信息素已經控製不住的渙散外泄。

楚然恨聲錘了一拳頭柱子:“你小子,這條命都賠給那都江候府吧!”

楚祈宣被兩個小太監攙扶著出來,他閉著眼,額角青筋死死繃著,咽下喉頭的一口血,還能勉強笑著對楚然說:“十七皇叔說笑了,於公,侄兒明知故犯;於私,侄兒愧對皇叔教導,……軍法之後,自會再與皇叔謝罪。”

楚驥都不與他計較了,他自己還上趕著要為難自己,楚然幾乎要被他死犟的性格氣死,知道他死不了,震袖離開:“你自己選的路,自己受著罷!”

帝王寢殿一片安靜。

來往宮人都是從楚宮調來侍候楚帝的老人,動作行雲流水間一絲動靜都沒有發出。

寢殿內,江德滿力道適中的按著帝王的額角。

燭火恍惚,映著男人輪廓深刻的眉眼,江德滿謹慎的沒有提起宣王小世子的情況,壓著聲音詢問:“陛下,夜深了,您可要保重龍體呀,可要休憩了?”

楚驥閉著眼,聲音平淡:“你可是覺得朕罰的過了。”

江德滿臉色大變,手一哆嗦,跌跌撞撞跪在地上:“陛下,老奴不敢啊!陛下之決策,老奴絕不敢有半分揣測啊陛下!”

男人緩緩睜開眼睛,他眉頭皺起,一腳踢開跪在身側的江德滿,高大的身軀站起來,冷聲斥道:“嚎什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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