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微難以言喻的不悅擠在薑無岐嗓子眼, 逼得他須得出言方能排解,然而他對這不悅的由來毫無頭緒, 亦不知該如何言語,便隻能維持著沉默。
但不知為何, 酆如歸一握他的手,這不悅便一掃而空了。
他思忖良久,才斷定自己這不悅是由那年輕壯漢所引起的,縱然年輕壯漢望著酆如歸的眼神溢滿了愛慕, 言辭亦殷勤得過分, 但其肢體上並未輕薄酆如歸, 酆如歸麵上亦無半點反感, 自己何故會生出不悅來?
酆如歸今日不及上妝,但卻是麵若敷粉, 唇似點朱,眉有黛色, 年輕壯漢不知他並非女兒身,以他這般姿容, 惹得年輕壯漢心生愛慕也是尋常, 自己不悅作甚麼?
薑無岐全然想不通透, 隻下意識地反握住了酆如歸的手。
酆如歸目視前方,並未瞧薑無岐半點,但指尖卻親熱地搭在了薑無岐的手背上, 細細磨蹭著。
年輕壯漢窺見倆人交握的雙手, 失望地暗道:卻原來美人已名花有主了。
年輕壯漢的情緒皆顯露在麵上, 一覽無餘,酆如歸登時悲欣交集,薑無岐善待於他,縱容於他,但於他卻全無情意,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能輕易地碰觸到薑無岐,例如,現下他與薑無岐正雙手交握。
猝然,有一把粗糙的聲音在耳側乍響:“有血跡!”
酆如歸聞聲,當即抽出手來,將傘柄塞入薑無岐手中,循聲而去。
隻見一屋簷下有寥寥血跡附著著,由於被雨水衝刷的緣故,這血跡轉眼便被衝至了地麵,與地麵積水混在一處,迅速稀釋了去。
這血跡可會是那惡犬所留下的?
酆如歸思索間,薑無岐已執著油紙傘,行至他身側。
雨水暴烈,酆如歸已然渾身濕透了,但見得薑無岐心念著他,他仍是歡喜不已,不覺抿唇笑道:“多謝。”
而後他一指點在那血跡原本附著之處,催動內息,屏氣凝神,須臾,他附到薑無岐耳側道:“你隨我走。”
薑無岐頷首,被酆如歸扣住了手腕子,疾步前行。
行至那老翁的住處,酆如歸才停下腳步,叩了叩柴扉。
柴扉後頭卻是久無動靜,那老翁恐怕出事了!
酆如歸拍開柴扉,循著血腥氣,一路進得了庖廚,一進庖廚,竟有大片腦漿以及一串血跡竄入了他眼中。
腦漿白白黃黃的,又摻了血絲黏糊糊地淌在地麵上,其上有數隻蟲蠅得了美食一般徘徊不去。
那腦漿的儘頭是一具屍身,屍體正麵朝上,死不瞑目,便是之前與他們有過交談的老翁。
酆如歸走到屍身麵前,欲要將屍身瞧個仔細,那屍身尚且溫熱著,他成為酆如歸後見多了屍骸,但這般新鮮的屍身卻甚少得見,逼得他的指尖一觸及屍身便不禁打起顫來。
薑無岐原在一旁等候,見狀,握住了酆如歸的指尖,又安撫地低首吻了吻酆如歸濕潤的額角。
“我無事。”酆如歸勉力一笑,從薑無岐手中收回指尖,緊接著利落地將屍身翻轉了過來。
屍身的後腦勺暴露了出來,上頭磕破了一個口子,腦漿便是經由這個口子流淌出來的。
酆如歸又將屍身檢查了一番,這屍身上並無其他傷口,不知是被人推倒在地致使後腦勺磕破的,亦或是其足下不穩,不慎跌倒的。
他站起身來,一麵小心地避開血跡,一麵細細端詳著,少時,低喃著道:“這庖廚內除卻地麵的血跡以及那老人家的屍身似乎尚有旁的血腥氣。”
恰是這時,薑無岐輕拍了下他的手背,又指了指那堆柴火。
庖廚內昏暗難當,但酆如歸目力甚佳,一望便望見了半隱在柴火堆裡的一小撮黑色的軟毛。
——與那惡犬的皮毛一般毛色,一般長短。
酆如歸望了眼薑無岐,指尖一動,庖廚門即刻緊緊闔上了,與此同時,那柴火根根騰空,使得其中無處可供躲藏。
但卻是一無所獲,柴火堆裡甚麼都沒有。
這庖廚不大,酆如歸與薑無岐索性將這庖廚的一寸一寸地搜查了一遍。
一如酆如歸所料,這庖廚中確實尚有旁的血腥氣,血腥氣是灶台上的一些血液所散發出來的。
可惜,他們依舊一無所獲。
酆如歸是循著血腥氣來到此處的,但外頭大雨瓢潑,縱使原本留有血跡,都早已被衝刷乾淨了。
一時間竟是無計可施。
那惡犬會往何處去?
酆如歸百思不得其解,忽地,一個念頭竄了上來,他方要說與薑無岐聽,薑無岐卻抬指在虛空寫道:那惡犬許在崔家墳頭。
薑無岐所思與他一致,即使崔家與那惡犬並無淵源,但於那惡犬而言,崔家墳頭亦是目前最為安全之處。
但崔家墳頭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