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更·番外一·雲研&子恒(1 / 2)

惡毒女配,性彆男 漱己 12731 字 8個月前

除夕當夜, 外頭熱鬨著,不遠處的星空被突然飛竄上來的煙火染作了一片五光十色。

雲研斜在一張幾欲散架的床榻上, 吐息微弱,艱難地睜開遭皺紋圍困的雙目, 他已年過六旬了, 耳聾眼花, 那煙火隱隱約約的,看不分明。

屋頂似乎有些漏風, 北風呼呼地刮著他的麵頰, 令他的雙目睜開不過須臾,便不得不闔了上去。

他今日身體不適, 之前用了一碗野菜粥, 而今肚脹得難受,輾轉反側,不得入眠。

也不知過了多久, 外頭逐漸安靜了下來,他望著床頂, 喃喃道:“子恒,又是新的一年了,不知我能不能活過今年。”

直至月上中天,他終是沉沉地睡去了。

這一覺,他再也未能醒過來, 天明時, 一縷魂魄從他的屍身中飄浮了出來, 渾渾噩噩地在“珍寶館”走了一圈,欲要去做早膳,卻被黑白無常攔住了。

他猝然見得吐著長舌的黑白無常,開懷地笑道:“我陽壽儘了麼?”

那黑無常以為眼前新死的魂魄被自己與白無常嚇得神誌不清了,歎息著道:“雲研,毓秀鎮出身,卯時三刻壽終正寢。”

雲研回房瞧了眼自己的屍身,便急切地道:“快帶我走罷。”

由於雲研態度順從,黑白無常未以鎖鏈將他拘了,隻一左一右地在他身側。

雲研一麵走,一麵回顧著自己的一生:幼年失怙,少年失恃,期間種田、做苦力,積攢了些銀兩,才得以外出學醫。學醫歸來後,覺察到自己深陷於斷袖之癖,不敢多與子恒接觸,恐子恒與他絕交,又恐誤了子恒的前程。年十九,他學藝不精,救不得子恒,子恒死前,他們互相表白了心跡,行了雲雨。年二十二,他將致子恒身亡的惡犬砸死。

再之後的記憶著實模糊,他竟隻記得自己再未對旁人動過心,再未與旁人親近過,更未娶妻生子。

黃泉周遭是一望無際的曼珠沙華,鮮紅欲滴,恍若人血。

他隨黑白無常去閻王殿,受過審,由閻羅王判了去人間道轉世投胎,便往奈何橋去了。

還未近得奈何橋,卻有一人迎了上來,笑著道:“阿研,我等你許久了,日日害怕一早就等到了你。”

雲研抬眼一瞧,見是子恒,竟是未語淚先流,引得子恒取笑道:“你已到了能做祖父的年紀了,怎地這般容易便哭了?怕是有損在小輩麵前的威嚴罷?”

“我並未娶妻生子,我……”雲研略略哽咽,“我這一生隻愛過你一人,亦隻抱過你一人。”

子恒起初以為雲研會緊隨他而來,後來遲遲不見雲研,他便斷定雲研應當已有了如花美眷,嬌兒俏女了,他本是想飲了孟婆湯,去投胎的,但又惦念著要見雲研一麵,才足足等了四十八年又十三日。

聞言,他不由愕然,後又含笑道:“我這一生亦隻有你一人。”

說罷,他又湊到雲研耳側道:“那一夜其實疼得厲害。”

雲研歉然地道:“是我的不是。”

子恒原是打趣雲研,見狀,緊接著道:“不過疼得很舒服。”

倘若尚有肉身,雲研必定已麵色透紅了,他張了張口,不及言語,卻聞得一把蒼老的聲音道:“阿研,你賴著老婆子這許多年,現如今你的心上人來了,你便與他各自飲了孟婆湯投胎去罷。”

“多謝婆婆這些年的照拂。”子恒朝著孟婆做了個揖,便從孟婆手中端了兩碗孟婆湯來,一碗遞予雲研。

雲研不急著飲孟婆湯,而是問子恒:“子恒,我現下的模樣與你記憶中的模樣半點不同,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子恒抿唇笑道:“你模樣如何並無乾係,我心悅於你,自然能從萬千魂魄中認出你。”

雲研早年生怕子恒識不得他,逼著自己多用吃食,稍微長胖些後,他卻患了暴飲暴食之症,明明肚腹被撐得滾圓,卻不住地往嘴裡塞吃食。

這麼過了近三月,他如願恢複成了子恒死前的體態,但不久,他卻如充了氣般,整個人重得壓塌了床榻與椅凳。

他心知不能再任憑暴飲暴食之症發展下去,便開始克製飲食。

然而,未多久,他卻對所有吃食失去了興致,勉強塞入口中,亦會嘔吐出來。

他一點一點地進食,足有半年,才恢複了原先的食量,可他的身體卻瘦得隻剩下了一把骨頭。

於是,他又逼著自己多用飯食,之後,暴飲暴食之症複發,再之後,不得不克製飲食。

在反反複複中,他渡過了他的一生,咽氣時,滿麵皺紋,身體骨瘦如柴。

聽得子恒這般言語,他暗笑自己傻得過分。

子恒見他偷笑,奇道:“阿研,你在笑甚麼?”

雲研坦言道:“我誤以為我變了模樣,你便會識不得我,故而,我瘦下去後,一直在努力將自己養胖些。”

子恒失笑,又聽雲研道:“能再見你一麵,我甚是歡喜,我還道你早已轉世投胎去了。”

子恒收起笑意,正色答道:“不再見你一麵,我如何能安心地轉世投胎?”

雲研激動難抑:“謝謝你等了我這許多年。”

話音落地,一邊的鬼差卻是催促道:“你倆的投胎時辰快到了,勿要耽誤了,若是誤了時辰,怕是沒這麼好的胎可投了。”

雲研將手中的那碗孟婆湯與子恒的碰了一下,又目不轉睛地盯住了子恒的眉眼,欲要將那副眉眼烙進自己的魂魄中。

子恒亦望住了雲研,以眼神勾勒著雲研的容顏。

少時,雲研與子恒齊齊飲了那孟婆湯,又齊齊過了奈何橋,一道轉世投胎去了。

一個時辰後,當朝雲丞相的次子呱呱墜地,與雲丞相的府邸相距不遠的趙將軍的四子亦由其原配產下。

雲丞相與趙將軍原就是好友,倆子出生時辰相仿,便常常養在一處。

待倆子長大些,倆人又請了西席,一同授課。

雲二公子乖巧些,趙四公子調皮些,常常欺負於雲二公子,在雲二公子的書籍當中夾上一隻壓扁的蟑螂,在雲二公子的杯盞中放進蛐蛐,在雲二公子的衣衫內撒上花粉,引來蜜蜂,諸如此類的惡事,趙四公子做了不少,但卻從未將雲二公子嚇哭過,每每事情敗露,雲二公子總是無奈地道:“子恒,你勿要捉弄於我了,有這閒功夫,何不用來念書?”

趙四公子不服,有一回找了一尾水蛇來,這水蛇無毒,黑乎乎的,滑膩萬分,他料定雲二公子定會被活活嚇哭。

但那雲二公子卻是捉住了在自己背後衣衫遊走的水蛇,側首問麵有驚色的先生:“先生,這水蛇可能入藥?”

先生不懂藥理,搖首道:“吾亦不知。”

散了課,雲二公子便纏著雲丞相,要雲丞相請一大夫來,教授他歧黃之術。

雲丞相頗為開明,全然不覺得愛子去那習歧黃之術辱沒了自己的名聲,當即命人去請了京中名醫來。

雲二公子自此癡迷於歧黃之術,荒廢了學業,被趙四公子拉著才勉強去考了科舉。

倆人年十七,趙四公子得了探花,雲二公子為二甲十五。

趙四公子被封為九品知縣,雲二公子則辭了官職,繼續研究他的草藥。

倆人年十九,趙四公子患了重疾,雲二公子不遠千裡,趕去醫治。

費了九個晝夜,雲二公子好容易才將趙四公子醫好。

趙四公子大病初愈,麵白如紙,倚靠在枕上,向著雲二公子道:“阿研,你要我如何報答?”

雲二公子思索半晌,麵色微紅,顫聲道:“讓我吻一下可好?”

趙四公子撲哧笑道:“你要吻哪裡?”

雲二公子忐忑地道:“無論我吻哪裡,你都會應下麼?”

趙四公子頷首:“無論你吻哪裡,我都會應下。”

雲二公子得了承諾,便毫不猶豫地俯下首去,吻住了趙四公子的唇瓣。

趙四公子方才飲罷一碗湯藥,一雙唇尚且殘留著藥汁,苦澀得很,但於雲二公子而言,卻是甜若蜜糖。

趙四公子怔了怔,略略推開雲二公子,吃驚地道:“阿研,你是認真的麼?抑或隻是戲耍於我?”

“我戲耍於你作甚麼?”雲二公子凝望著趙四公子的雙目道,“子恒,我心悅於你。”

“嗯……”趙四公子應了一聲,良久,抬首道,“我為人小氣,你如若與我定下終身,我便不會允許你再娶妻納妾,你自然也不會有兒女繞膝的一日。”

雲二公子笑道:“我更為小氣,你我如若定下終身,我非但不會允許你娶妻納妾,連青樓楚館我都不會允許你踏足。”

趙四公子垂下首去,低聲道:“你容我考慮幾日罷。”

日複一日,雲二公子每一日都催著趙四公子要回複,但趙四公子卻總是左顧右而言它。

又一年,倆人及冠,行過冠禮,雲二公子拉著趙四公子去房中飲酒,飲過酒,他便借機將趙四公子壓在牆上親吻,一雙手甚至探入了趙四公子衣襟內,細細摩挲。

趙四公子以醺紅的眼尾掃了雲二公子一眼,便伸手勾住了雲二公子的後頸,承受著炙熱的吻。

吻著吻著,倆人便亂了氣息,衣衫亦是淩亂不堪。

借著酒勁,倆人剝光了對方的衣物,抱在了一處,但因不知該如何行事,到底未成就好事。

次日醒來時,倆人乍然見得自己腰腹、腿間附有濁物,俱是麵紅耳赤。

及冠禮不過三日,趙四公子又啟程返回他所管轄的北方小縣去了,徒留雲二公子一人飽嘗相思。

未及一月,雲二公子便熬不住了,要了馬車,千裡迢迢地趕去見趙四公子。

趙四公子正在批閱公文,見得風塵仆仆的雲二公子也不招呼,自顧自地繼續批閱。

雲二公子頓覺自己受了冷落,又不敢打攪趙四公子辦公,坐不住,也站不住,隻得去外頭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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