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善終麼?
酆如歸伏於地麵, 身體蜷縮在一處, 口中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右手手腕子, 勾唇低笑, 笑著笑著,雙目卻又潮濕起來。
不得善終,便不得善終罷,他與他的屍身一道沉於湖底後,原就該轉世投胎去, 多出來的時日不過是僥幸得來的,成為酆如歸後,他遇見了薑無岐, 親吻過薑無岐, 擁抱過薑無岐,被薑無岐縱容過, 應當知足了才是。
他任憑淚水淌下, 侵入他鋪於地麵上的紅衣,而後暈染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是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 已是日沉月升。
那癮與那欲念好容易退去了, 由於他已然習慣了從薑無岐身上吸食血液來壓下那癮的緣故, 這一回強行壓下, 直教他覺得每一寸肌膚仿若被蟲蟻啃食著, 難受至極。
他吸了一口氣, 又掃了眼被他咬得露出了白骨的右手手腕子,而後由於不舍得汙染了薑無岐留予他的帕子,以自己的絲帕胡亂一紮,便穿妥紅衣,收起結界,出了洞穴去。
他欲要尋些山泉來飲,但這方圓一裡,卻無半點山澗。
他之前為了淨麵,也曾尋過山澗,亦是無果。
這山果然有古怪。
他忽而記起他曾應允過那白衣公子倘若金雞山頂那妖物作惡,待他查明,定會幫其除去。
他的左足並未再抽筋,但被那癮折磨了一通後,暫時催動不了內息,故而他隻能緩步向山頂行去。
細碎的銀光從天上灑落下來,穿過茂密的枝枝葉葉,斑斑駁駁地附於土石上,勉強照亮了前路。
他仰首望了眼金雞山頂,那上頭竟是一片燈火輝煌。
尚未行至金雞山頂,吐息卻有些急促了,他倚在一株柏樹上暫歇,卻聞得一把遲疑的聲音道:“你是白日穿紅衣的那姑娘麼?”
酆如歸一聽便知出聲的是那白衣公子,不由失笑:“你那小廝膽小如鼠,你卻是個膽大的,不怕我將你生吞活剝了麼?”
白衣公子卻是肅然道:“你要將我生吞活剝了也無妨,隻消你能殺了那金雞山頂的妖物。”
酆如歸聞言,當即行至白衣公子麵前,伸手撫過他的咽喉,見他稍有顫抖,卻是故意重重地掐住了他的脖頸。
白衣公子並不掙紮,闔目就死,隻從嗓子眼擠出遺言來:“我知你定會信守承諾。”
這遺言顯然是為了提醒自己勿要毀諾,酆如歸收回手,坐於一塊大石上,笑道:“你不若先將你的身份來曆以及你為何要殺那妖物一一道來,也好省去我一些功夫。”
白衣公子咳嗽了一陣,直咳得雙頰生紅,才道:“我喚作穆淨,原是本地的知縣,但因雙目不堪用,已於三月前辭官歸隱。”
他有些岔氣,緩了緩,方才續道:“姑娘,你可覺察到了這金雞山與旁的山不同,並無一處山澗?”
酆如歸頷首道:“這莫不是與金雞山頂的妖物有乾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