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大寒時節,即便不曾落雪,但這涼亭四麵來風,不知他坐在這邊作甚麼?
下一瞬,酆如歸聽得掌中的那縷鬼氣低低地喚了一聲:“卿西……”
是的,這是他的卿西,縱然改變了容顏,生了皺紋,但他一眼便能識出他的卿西,如同是一點一點瞧見他變老的一般。
在一瞬間,他忘記了他的卿西已為人夫為人父之事,亦忘記了自己已是鬼之事,直要撲入卿西懷中。
但他還未有所動作,卻瞧見一美婦匆匆而來,美婦行至他身側耳語,姿態親昵。
這便是他的妻子罷?想來年輕時候定是個教人見之忘俗的美人。
接著,他卻是看見卿西站起了身來,手中的酒盞墜地,濺起的酒水濕潤了他的官服下擺,再接著,卿西便隨那美婦出去了。
他不知出了何事,見左右無人,便從酆如歸掌中出來,欲要觸一觸那酒盞,如此簡單的願望,卻是不得。
他又化出了原形來,再去觸那酒盞,亦是不得,手指從碎裂的酒盞穿過,毫無知覺。
倘若他尚是人,他便能感覺到酒盞以及沾於酒盞上的涼意,他便能感覺到酒盞邊緣卿西餘留下來的溫度。
他的卿西……
他茫然四顧,不知該如何是好?
片刻後,卻見酆如歸行至他麵前,道:“卿西方才是收到了其父的死訊,他即將返鄉,你可要同去?”
“不必了。”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他與卿西已隔了陰陽,已隔了卿西的妻子,亦已隔了卿西的諸多兒女,他同去作甚麼?
他向著酆如歸與薑無岐致謝道:“我這便回地府去,多謝你們讓我見了卿西一麵。”
他言罷,卻聞得薑無岐道:“你勿要後悔才好,你此去地府,便再也見不得卿西了。”
酆如歸鼓動道:“你已見過卿西了,心中或許無憾,但卿西卻還不曾見過你,你可知他心中是否有憾?”
他猶疑不定地問道:“卿西會想要見我麼?”
酆如歸含笑道:“他又不曾與你說過他不願見你,你為何要退怯?”
他們話說間,陳卿西已寫罷呈於當今陛下的奏章,並坐上了回鄉奔喪的馬車。
陳卿西渾然不知另一架馬車正不遠不近地緊隨著他。
每日一入夜,那縷鬼氣便在暗中陪伴陳卿西,白日,他便躲於薑無岐的拂塵當中。
日子一日一日地過去,已是第七日。
馬車夫正在駕車,而酆如歸則在薑無岐懷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薑無岐的左手手指,時而含入口中,時而輕咬,時而吸吮。
薑無岐以空暇的右手撫著酆如歸的背脊,不發一言。
忽而,有一地甚是顛簸,酆如歸原本含住了薑無岐那無名指的指尖,在這顛簸之下,那根無名指竟是儘根沒入了他口中。
他猝不及防,當即紅了眼尾,引得薑無岐立刻將那無名指從他口中抽出,並心疼地道:“抱歉。”
“無妨。”僅僅是口腔內壁被重重地刮蹭了一下而已,疼痛隻是些微,將他的眼尾逼得生紅的並非是疼痛,而是自疼痛中催生的麻癢。
他凝視著薑無岐那水光淋漓的無名指,抬首要求道:“你適才弄疼我了,作為補償,快些來吻我罷。”
薑無岐遂低首吻上了酆如歸的唇瓣,四片唇瓣相接,他的雙手便不由自主摸索起了酆如歸的身體來。
身在馬車內,到底不便,倆人已有七日不曾僅著褻衣褻褲相擁而眠了。
酆如歸鬆開唇齒,任憑薑無岐闖入,在馬車內接吻的感覺與彆處不同。
他的耳側有噠噠的馬蹄聲,有呼嘯的北風,但最終,他所有的五感都集中於自己與薑無岐相觸的部分了。
薑無岐的唇舌,薑無岐的手,隻需稍稍一碰他,從他骨頭縫裡透出來的嚴寒便會利落地退去。
可便是這馬蹄聲以及北風聲,難免令他生出他正與薑無岐在光天化日之下親熱的錯覺。
他不禁羞怯起來,但由於馬車的顛簸不休,他與薑無岐愈發貼近,身下那物亦是抵在了一處,隨著顛簸互相摩擦著。
他大著膽子,抬眼去瞧薑無岐,薑無岐卻依然是那副禁欲的眉眼。
但這副禁欲的眉眼之下,薑無岐的舌在他口腔內裡掃蕩,薑無岐的手扣住了他的腰身。
這般的矛盾直教他欲要使那副禁欲的眉眼染上綺念,為他所癡狂。
這念頭一起,他頓時自責起來,薑無岐尚未還俗,且他們尚在馬車內,這念頭實在不合時宜。
偏生這時,薑無岐鬆開了他的唇齒,在他喘息不定之際,低聲道:“要含一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