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是行善之家,悵州城裡每年布施,各大廟院頭一個想的就是到他們家來化緣;有了洪水乾旱等天災,百姓們頭一個想的就是林家何時開倉放糧。
但這善名與林家這幾位嫁出去的姑姑沒有什麼直接的好處,儘管一聽她們是林家出來的女兒,兒女婚事也容易,但她們是真沒從林家帶出金山銀山來,林寶善對她們也苛刻,跟他借點錢就跟要他的命似的,多走幾趟都沒用。
林五姑本也不想來,她想著等林寶善死了,跟著林家的族老們一塊過來才是好。因為無論怎麼說,大家要是分林家的錢,怎麼都不會略過她這個林家的女兒去。
但林寶善不死,她為了兒子的縣試已經花了近一萬兩銀了,家底已經掏空大半,後麵還有送禮等事,她急需銀兩。
借,林家是肯定不會借的。上次不過隻借五萬兩,家大業大的林寶善隻借給了他們五千兩,雖說沒讓他們打借條,但跟打發叫化子一般。林五姑本發誓再也不進林家看她這哥哥的臉色,但無奈形勢逼人彎腰。
“你爹爹身體還是不妥,不能見人?”林五姑也沒想見林寶善那個看了就讓她心裡發慫的哥哥,但問還是要問一句的。
“是,這兩天稍有點欠安,不能見風。”林大娘歉意地看著林五姑,“不過我回去就會跟爹爹稟告,五姑姑擔心心切,過來看他了。”
林五姑略有點訕然,但還是輕頷了下首,“過年那段時日家中忙,我又是個管家的,一家老少都得看著,實在抽不出什麼空,近日一得了空就趕緊過來了。”
“五姑姑有心了。”
“說來,這春耕一過,下月林家聖船也要下江試水了,也不知道你爹爹到時會不會帶著大家去請聖船下水?”
悵州土地肥沃,靠天賜的雨水欣欣向榮,靠日日奔流的悵江灌溉滋潤田地,悵州信奉賜予他們繁榮的龍神。
悵州每年端午都會進行賽龍舟祭拜龍神,而悵州城的每個大姓都供著一條從龍王廟請回來的龍船,像羅家世代供奉的是鳳龍船,林家的是聖龍船。
端午節提前一個月,每家都會請自家供奉的船下水,再召集家族子弟訓練,好以在賽龍舟上奪得龍頭。
龍頭就是第一名,誰得了第一名,那這一年龍王廟的鑰匙就握在誰家的水裡,接下來這一年裡,誰要是想求龍王點什麼事,要進龍王廟,得這家人開門才行。
龍神是悵州的天神,誰都想握有這把離天神最近的鑰匙。
這事也是悵州每年的大事,也是悵州的盛會,到時候,周圍會有成千上萬的人往悵州城湧進,觀看這為期三日,由州府大人主持的比賽。
林家當然會重視這種大事,每一年四月一日,都由林寶善代表林家,帶著豐盛的祭品和家族裡有點份量的人請去林家聖船下水,挑選家族強壯的兒郎,迎接五月五的大賽。
但林大娘這一年一開頭就過得太緊張了,林五姑不說,她都忘了這大事。
離四月一日也就半個月多兩天了。
“當然會去。”林大娘心裡略一驚,麵上不顯,微笑道。
“那是了……”林五姑點頭,又似不經意道:“那到時候能站得起,給聖龍祭拜嗎?”
林大娘笑著點頭,“到那時候爹爹就好了,五姑姑莫要擔心。”
“那就好,”林五姑一臉的那我就放心了,又不在意地道:“要是不行,也提前跟我們打聲招呼,你也知道的,你大表哥他們也是有一把力氣的人,都是一家人,到時候提前說句話就好。”
林大娘笑著點頭,“那是。”
林五姑沒有多說,跟林大娘說了幾句就起身,提出告辭要走。
林大娘送了她出門,欲出這貴客堂的門時,林五姑忽然回過頭,朝身後幽靜大氣的大堂看去,歎道:“都當羅家富甲天下,卻沒人知道林家之富,怕是都富過京堂了。”
林大娘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爹為何也不跟這個不是跟那兩堂叔同母的姑姑親近了……
換她,要是多聽這種話兩句,都想掐一把這一開口就能招滅族之禍的人。
“五姑姑,”林大娘不知道她胖爹是怎麼教訓她這五姑姑的,而她是一聽完這話就不客氣地道:“幾塊擦得亮一點的地板,幾張黑木製成的椅子,就讓你覺得林家富過京堂了,您去過羅家嗎?哦,沒去過,羅家的門您怕有三十年沒進去過了吧。那侄女兒告訴您……”
林大娘手下用力,堅定地扶著這林家姑姑往外走,“羅家的地磚是玉石磨成的,一塊頂我們家一堂子的木磚,您過去可千萬彆說羅家的富貴越過京堂了,要不羅家人打死了您,侄女兒也救不了你。”
林大娘輕聲細語說完,這門也走出去了,她鬆開了林五姑的手,跟朝她麵露怒驚的林五姑微微笑著道:“五姑姑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