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小丫在門前廊下壓著聲音著急地喊。
林大娘抬頭看了看天色,是快來不及了。
她回頭再治他。
林大娘往回就跑,跑到一半,心想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她回過頭揮舞著拳頭,凶神惡煞地朝他道:“你等著!”
你給我等著,看她回頭怎麼收拾他!
她又回過了頭往回快跑而去,濃濃的黑色長發在清晨的輕風中飛揚了起來。
烏骨沒騙他,她美極,最北最高山上的冰雪,草原跑得再快的駿馬,沙漠綠洲夕陽,南夷的森林,都比不過她。
她消失在了門邊,刀藏鋒收回了身,抽回了劍,往門邊走去。
他的院裡住了他的人,他該安排個能傳話的人了。
她那邊的丫鬟如何?
看起來都挺能跑的,剛才她們竄進門的腳步虎虎生風,不比他旗下的小將差上太多。
刀將軍這邊尋思著日後的安排,林大娘已經跑進了屋。
好在,當新婦要穿的衣裳,要戴的首飾早都備妥了,她隻要讓丫鬟們往她身上堆就是。
“你還跑。”小丫隨著她進門,手中已經忙起來了,拿過了首飾盒子,埋怨道,“不疼嗎?”
“疼啊,”林大娘是真疼,“但我還能哭不成?這才頭一天呢。”
刀藏鋒不是個死的,那就說明她當不成寡婦。
當不成寡婦,那就是她得在刀家呆著呢,就刀家這樣,說它水深火熱都是輕的。
林大娘不糊塗。
她心裡明白著,這小將軍裝死,可能是為了迎娶她。
刀家第一次推遲婚約,是她守喪三年後,那次是因為他在打一場非常險惡的仗,刀家推遲婚約,無可厚非。
第二次,在她的十八歲,那次就妙了。那時這小將軍已經拿下了沙漠之國的柏國,讓其成為了附屬國,雖離數萬裡,但年年都得向大壬進貢。刀家因此在朝廷再複往日榮光,已經退到了朝廷上的刀大爺那可是風光無兩。而就在這個時候,刀小郎在信中說他必會在今年夏日回京,秋天娶她,但沒等到秋天,刀家再次推遲刀小郎與她成婚的信就來了,說他打仗忙,忙不過來。
林大娘當時看到信就冷笑,對著家人就一個字:“查。”
一查,果然有貓膩。那時刀家起來了,權勢不缺,更不缺巴結他們家的人,皇上的打賞也夠厚重,刀大爺打算對他們林家用過就丟,想退她的婚,娶郡王的女兒。
要是那時候,他們不是推遲婚約,而是退,隻要刀府還了他們欠他們林家的,他們林府錢多但勢薄,她會認,鬥不過她就裝孫子,一個多餘的字也不會說。而她本人心甘情願給刀小郎的那些,她可以一個子都不要。
但他們沒退,應該說是刀大爺沒退,他拖著她的婚約跟敏郡王談條件,想拿兒子從人家身上削下一層皮再退。
如果不是這小將軍得訊,途中插了一手,他們也就談妥了。
林大娘知道這小將軍為了娶她,寧願跟其父對峙,不惜犯上之後,她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她喜歡他不忘恩負義,但對他娶她,也不那麼期待了。
刀家有那麼一個當家的家主,實在是禍不是福。
但林大娘也知道,京城哪有什麼乾乾淨淨的人家,哪怕平民百姓家中,也不缺爭鬥齷齪,再則他們林府也不能主動退婚,一退前期所有投入都沒了,等於林府在京近十年的布防,她轉移到東北的財產,林府兩代人為這個婚約所做的所有努力,殆半失儘。這婚,她主動退是退不起,所以她也就忍了。
一直忍到現在,忍到一個人想娶她,必須裝病。
她怎麼可能對這刀府有好感。
怎麼可能把那個刀大爺當父親。
怎麼可能對那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刀老太爺尊重得起來。
這刀家欠林家的,可不止一點兩點。
這日子,還長得很呢。
這廂,大小兩隻鵝給林大娘換好外衣,小丫過來給林大娘梳頭。哪怕是喜日子不能歎氣,小丫也忍不住低聲輕歎道:“這家人呐,姑爺啊,也不好說。”
“至少,會為娶我不擇手段。”林大娘閉著眼假寐,淡淡道。
“娘子,你含塊冰。”大鵝把冰盒拿來,取了塊冰讓娘子含著消腫。
林大娘含入,一晌之間,屋裡都沒人說話了。
“娘子,好了。”小丫手腳極快。
林大娘也站了起來,朝鏡中的自己看了兩眼。
她父母給她的這身皮相,不說國色天香,但在江南閨秀當中,也算打眼的了,就是現在……
林大娘湊近鏡子,看了看自己還紅腫的唇,把冰塊吐了出來。
在這時代,這初婚之後嘴唇腫成這樣也是有點驚世駭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