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素正要跟她娘子繼續打手勢說話的時候,姑爺這時正好進來了,她趕緊快步退到了紗簾邊,躲著了……
“出去,我有話跟你們娘子說。”
大素眼睛看著地上,沒動。
林大娘知道她不發話,她這幾個忠仆哪怕嚇慘了都不會丟下她逃命的,隻好出言,“大素你出去,誒?你趕緊叫你小丫姐姐也找幾個人跟著懷桂,給他打個傘,莫曬著了。”
要不回去了,跟她一張臉,林府的人都要起義了。
“你不打我吧?我臉都沒好呢。”說歸這般說,林大娘趕緊拉了他到漱洗台那邊,把那邊打開的大窗半關上,給他脫著外衣道。
“我有事要跟你說。”
“說吧,聽著呢。”林大娘麵不改色把他沾著血的外衣放到一邊,拿著長帕放下水盆中沾水。
刀藏鋒便站在一邊,放低聲音把這幾日間所發生的事說了,其後又道:“至多下午,消息就要傳遍京城了,祖父雖說是暴斃而亡,但無屍首下葬,父親那邊還有屍首,我傍晚要去抬回來,府裡接下來幾天會很亂,你讓小舅子陪著你點,就讓他這幾天彆回去了。”
林大娘聽完,握在手中的帕巾都掉到了地上而不自知,聽他吩咐,也隻是魂不守舍地點了下頭。
得知所有的來龍去脈,她也嚇呆了。
老太爺因為個妾曾發生的事懷疑原配不忠,為殺原配,乾脆先把護原配的娘家楊家陷害滅族了,而李家作為跟他同誣陷楊家通亂賣國的同盟,所以她這小將軍的母親一嫁進刀家,才有持無恐一直往娘家搬銀子補貼家中。
刀藏鋒見她嚇呆了,也沒說話,撿起了帕巾自己去拭水洗臉。
他動,林大娘也緊跟著他動,過了一會她回過神,小聲地問他:“那老太爺知道當年祖母的事,是那小妾的大哥作的假嗎?”
刀藏鋒搖搖頭,淡淡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麼認為的,怎麼想的。”
他不想問他祖父這事,也不想猜他心裡曾經怎麼想的。
他的一己之私,毀了刀家兩代人,數十年的光華,事已至此,他曾經想過什麼,知不知道自己錯了,都沒用。
“那他知道這事是你從小妾的那大哥嘴裡問出來的嗎?”
“不知道,我沒說,也不覺得有說的必要。”刀藏鋒擦了把臉,把內衫也褪了,坐在了凳子上。
林大娘擠了水盆裡的帕巾出來,說:“你等會肯定還有事,來不及沐浴了,先擦一把,給你換身衣裳,晚上回來再仔細洗洗。”
刀藏鋒點頭。
“那李家現在怎麼辦?你準備如何?”林大娘問到了她最想問的,她覺得皇帝根本還沒放過刀家,可能頂多給了小將軍一個死緩,以後會不會有事,很懸。
皇帝再次刷新了她對他的認知。
說完,林大娘想起了他娘的事,這下真真是極為不好意思地把刀大夫人在她這裡所發生的事說了。
“她想殺你,向敏郡王討好示意?”刀藏鋒聽完,看向了她。
“好像是。”儘管當時刀大夫人的刀已經向她刺來了,但林大娘這時也不想說的太肯定了,有個那樣的祖父,再有個那樣的爹,再來個像那樣的母親,換她,有幾個這樣的長輩,她是肯定不行了,撐不住。
“是她所想的,”但小將軍比她想的淡定多了,“她之前已與我說過郡王府的種種好處。”
“你早料到了?”林大娘這才發現,比起她,小將軍這個親子,顯然比她更了解他的親生母親。
“她……”刀藏鋒想了想道,“當年小妹妹走了,她不是太傷心。她昏倒,隻是因為我當時下落不明。她那時把祖上留下的鑲稀世寶石的矛刺不知道送到誰手裡賣了。那是之前的帝皇重賜給我府的行刺刺客的武器,可偽裝成各形腰帶,我那次準備行刺要用,送信到家中,家中沒動,也沒與我說明。我那時急用,以為是家中起了齷齪不給我用,就請皇上那邊下令讓家中給我送來,可最後送到的矛刺不符,是一箱無法偽裝的鈍刺,當時我行程已定,隻能帶著將士走了。”
林大娘聽完,當下一屁股就坐了下來,這下,她是真正的一身冷汗,背後發涼。
這麼一個娘……
她兒子在前線打仗,她給送了一批劣製品。
“小妹妹沒了,她也任小妹妹在那躺了一夜。她說是昏了,其實沒昏,隻是不想醒過來而已,小妹妹的衣裳還是三妹妹梓兒給她穿的,梓兒知道她是裝的,叫了她一夜,都沒把裝昏的她叫過來看小妹妹一眼,此後,梓兒恨她,這才長年不歸家,不喜呆在府中。”刀藏鋒幽深的眼看著林大娘一動不動,“這個家早不成家了,你來了,就幫我打理打理。此次與你無關,是我早就想動手了,我怕再不動手,再不好好歸整歸整,我就要沒家,沒親人了;數百年的刀家門府,也要在祖父,父親和我的手裡沒了。”
小將軍明明說得很冷靜,語氣也沒什麼波動,但林大娘聽完已淚流滿麵,她彆過頭,都不忍心看這小將軍。
“我不會怪你,怎麼可能怪你?”刀藏鋒站了起來,站到了她麵前,拿手擦過她紫腫臉上的淚,歎了口氣,“就是,得辛苦你陪我幾年了。”
這裡裡外外,他一人,孤掌難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