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2 / 2)

林大娘看著兒子跟著去了的小背影搖頭失笑不已——邁峻早早的就自己拿著衣裳來了他們的房間,讓她幫她穿,要跟著她去打那個哥哥。

他記得牢牢的。

林大娘其實本沒當回事,以為昨日隻是兒子想保護她的一種情緒,但早上看到他過來,還記得他昨天說的話時,她鼻子都酸了一下。

像他這樣的小孩子,能把一件事記到第二天,那是他真上心了。

她家小將軍,跟他的父親一樣,會保護她了,這讓她如何不感慨。

不過,她也對小將軍說了,出氣可以出氣,但要先說理,說清楚了再決定要不替娘報仇,這樣才不會勝之不武。

她這話也提醒了趕過來的烏骨,他跟小將軍道:“你先激他出手,讓他身邊的人都看到是他先動手,你再打他,知道了嗎?”

小將軍一聽,一挺小胸膛,“知道了,邁峻是大將軍的兒子,是小將軍,先讓他一招!”

大將軍在旁邊聽著,把他抱了起來,捏了下他的鼻子,承諾:“打贏了回來,爹刀器室的寶刀任由你挑一把!”

小將軍一聽,“哇”了一聲。

遂,為母親而戰,變成了為寶刀而戰,林大娘也是不好攔他了,隻能看著他去了。

至於他能不能打贏王興芝的事毫無懸念,一個能把她的黑金扯爛,現在已經跟著他爹去兵營滾泥地的兒子,她隻希望跟在他身邊的烏骨到時候能攔一把,彆把人真打出毛病來了。

這廂皇帝也到了。

宇堂那邊也來話,也讓女弟子過去。

林大娘一身簡潔的素衣跟在了他身後,進了人已經到了的大學堂。

這一次講課,太學府的不少老師都來了,他們看著大堂前麵立著的兩塊白紙板,很是迷惑不解。

學子們也如是。

見過一點的皇帝則心裡有數了。

先是由宇堂南容開始講,這位狂儒比他的女弟子厲害的不是一點,他拿起毛筆,在大白紙上就把整個燕京畫了出來,而且,所用時辰不到半盞茶的功夫。

他光這一手,就震得當場的人連呼吸都放淺了。

“你們過來。”見站在學堂後的先生們熱切伸脖子了,宇堂招呼他們。

他見到他們,比見到學子們高興多了。

他不是很滿意這些學子們,非常不滿意,但他也知道女弟子說的是對的,這裡頭有不少可塑之材,他也隻能忍了。

畢竟,這些人他隻是教他們點東西,不是讓他們當他的弟子。

當他的弟子,這些人還不配。

“知道我們現在是在哪吧?”宇堂還問了走得最快的一個老儒士。

儒士興奮得胡子都是翹的,“大師,學生看出來了,是這裡吧?”

他指著畫板上一幢惟妙惟肖的小房子。

“不錯。”宇堂示意他的弟子們搬開這畫板,又開始在同樣地方的一幅畫板上畫起了大壬的疆土。

他畫功了得,不一會,大壬的三十六州都被畫出來,注明標誌在了畫板上。

畫完,他把筆一甩,看著他的這些學生們,開始跟他們講起了各地的形成,來曆,以及它們被大壬打下的各種艱辛曆史,以及,現在生活在這些地方的人口數量等等。

他每一個州,了如指掌,並且,說到在座有來曆的人的祖籍,他比他們還清楚他們祖先的來曆。

他把三十六州全部說完,也隻花了半個時辰,接下來的小半個時辰裡,他把皇帝的開商令所帶來的種種好處都說了一遍,並且告訴他們,他們在學有所成之後,他們在其中擔當的功能,以及在青名上留名的位置,這涉及到在場的每個人的未來,聽得在場的人全都全神貫注,甚至有屏息聽之的。

但這一次,宇堂說的還是一個總概括,說完他的一個時辰,他就坐到了皇帝身邊的位置。

安王坐在他們身後一點,這時他湊過頭來,跟宇堂說:“先生,您說得我都心動了,一腔熱血,精忠報國!”

宇堂沒回他的話,他看著她的女弟子上了場。

這時候,場上剛才的兩幅畫已經搬了下去,又換了比之前兩大幅更大的白紙板上來。

林大娘一上場,就笑著跟他們說:“都彆想著在青史上留名了,那是咱們先生哄你們的,按你們現在的能力,彆說在青史上留名了,你在你們家族裡留不留得下名都不一定。”

學子們還沉醉在大師給他們描繪的美好意境裡,以為自己能流芳百世,卻被她一拉就拉回到了現實,這時有人臉紅,有人則惱羞成怒地看著她。

隻有太子和沉盈這時候微微一笑,這時,太子站了起來,朝她拱手,“有勞先生了。”

林大娘一笑,朝他點了下頭。

“我也隻有一個時辰,等會還要趕著回去相夫教子,大家不管有沒有耐心,聽我講完這一個時辰就好。”

沒人說話。

也沒人挑釁。

畢竟太子都對她那麼客氣了。

林大娘開始從國家運河講起,講起了運河帶給兩河沿岸百姓生活的變化,她隻做了幾個數據的對比,例如十年前兩河邊上兩個大縣的人口,從一百萬,增長到了八百萬,他們的主食,從糙米粥,現在演變成了各種以粗糧,乃至麵食為主的飲食變化。

她也開始講起了這十年內,本身人的身體素質的變化,她以船工為列,開始在白紙上畫起十年前和十年後的同年齡段的船工的樣子,十年前的,身材矮小,瘦削,甚至是能看得出他們手關節鼓起來的骨頭是皮包著骨的,而十年後的船工,他們則要高大,健壯得多。

“這個,你們不需要去江南目睹才能發現這個事情,你們可以想一想,你們祖父,與你們父親的身形是不是有了一些變化?”

林大娘在他們想的時候,說起了這些年食物的豐富帶給百姓的影響。

這裡她也是一筆帶過,緊接著講江南的水災,水災形成的原因,以及它帶來的短期以及長期的危害,這裡她提及了去年救災的事,以及錯峰放水的危險性及不可控性,還有為了挽救了大半個江南的官兵百姓的辛苦,這些,她也隻是一句帶過來,很快講到了悵州城的改建與悵州城外的修建。

她開始畫起了城建圖來,跟他們講解她在排水方麵和建築方麵跟江南學儒們連手合作做出的成績,末了,她跟他們說:“你們要是現在去悵州,將會發現那裡是一個超乎你們想象的地方。”

她其實已經畫出來了,讓他們看著。在他們盯著看,眼睛都挪不開的時候,她接著也開始道邊境幾國的優勢來,也講到了開商令的好處,她也就開商令展開了跟她先生所說的另一個不同的角度。

她講的角度是如果開商令不成功,將會給這個國家帶來的危害。

她說,如果不四處走動,不能把好的東西帶到全國發展,以及傳延,並且精進後,但彆的國家這麼乾了,他們將得到財富,能力,以及超乎他們想象的發展,那時候,他們國內的各項儲備足以支撐他們遠征的時候,他們會不會殺到他們的疆土這邊,就像殺雞一樣地把他們乾掉?

“你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沒有這樣的國家,那你們想錯了,之前南海那邊過來的一個商人,他是我父親的老朋友,他告訴我,三十年前他還是像你們這麼大出海的時候,碰到的那些海外的船,隻有我們國家的商船一半好,現在,那些外國人的船有他船兩部大,船上所能乘載的貨物是他們的五倍,揚帆行走的速度也要比他們快一半,他們走一趟所得的利潤,是他們的十倍以上,他們問彆人這是怎麼建的,沒人有告訴他,隻告訴他,他可以拿錢去買,他以十萬輛的銀子買了一艘回來,拆開讓他的船工看,讓他的船工幫他複建一條出來,你們覺得他最後成功了沒有?”

林大娘畫了兩艘不同的商船,一艘矮的是他們壬朝的簡陋商船,一艘則是她從南海富商那得來的大船樣子。

學子們看著那兩條截然不同的船,沒有人再打斷她的話,囂張地說成功了。

“他花了十年去解決這個問題,沒有成功,原因是什麼?”林大娘很直接地說:“因為我們沒有那群外國人國家裡能造那樣大船的人才。他走之前來找我,問我跟我先生有沒有辦法,我告訴他,我沒有這個能力,我先生告訴他,他也沒有這個能力,他隻能保證,他去發現這樣的人才,在以後能為他,他的子孫給他解決這個不如人的問題。”

“我跟我的先生,師兄弟們解決了之前江南的問題,但沒有解決他的問題,我希望能解決他問題的那個人,會出現在你們當中……”林大娘看著他們道:“這就是我出來,站在你們麵前,跟你們講一些你們尚且還不懂的事情的原因。我希望有一天,當你們超過我們的時候,能為我們解決這些我們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們是我們和那個海商解決問題的希望,你們同時也是這個國家解決難題的希望。”

“貧窮會讓一個國家落後,落後就會挨打……”林大娘放下手中的筆,跟他們說了她的一個時辰的最後一段話:“彆以為我們大壬在天的這邊已經是萬朝來賀了,有國家對我們俯首稱臣我們就沒有危險了,在天的那一邊,有的國家的人,已經拿起了他們手中的武器,想掠奪我們的財富,肆虐我們的疆土,而抵抗他們的除了將士,還有你們的腦袋。還有,這件事皇上也不知情,去年,我這位故叔的船和貨都被這些人搶走了,他的水手們都死了,他從海上逃回了南海家鄉,說這輩子他再也不想出海了。”

林大娘說完,讓師兄弟們上來幫她搬畫板,她要出門。

但剛示意人過來,就聽今日也微服過來的皇帝道:“慢著。”

林大娘看向他。

“搬宮裡去,朕想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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