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曜手搭在門把手上,沒有繼續使勁。
於是那扇半開的門就像卡住了一樣。
透過那道縫,剛好能看到遲曜的半張臉。
林折夏看見他垂在眼前的碎發,削瘦的下顎,以及忽然扯出的一抹笑。
他整個人給人感覺都太有距離感,哪怕笑起來,那股冷淡的囂張氣焰也依舊揮之不散。
“抱歉。”
“我從不行善,”遲曜皮笑肉不笑地說,“因為我,不是個東西。”
林折夏:“……”
林折夏懷疑他根本就是在借機報複。
她那天不就!
隨口!說了一句嗎!
至於麼!
幾秒鐘後。
她眼睜睜看著遲曜家的門在自己眼前關上。
林折夏帶著作業蹲在遲曜家門口賴著不走。
一邊蹲一邊掏手機給遲曜發消息。
-放我進去吧orz
-外麵的風好大
-我好冷
半分鐘後。
遲曜回複了,並提醒她:
-你在樓道裡。
-我是說我的心,漏風了。
-……
門裡。
遲曜後背抵在門上,隻跟她隔著一扇門,看到這句,低聲罵了句“傻子”。
然後他手指在屏幕上頓了頓,打下幾個字:自己開門進來。
他還沒按下發送。
就聽見門外有了新動靜。
是隔壁鄰居開門的聲音。
對門住了一對老人家,老人家應該是正好出門扔垃圾,大家在這居住多年,彼此都很熟絡,一看是林折夏,老爺子衝她打了個招呼:“小林啊,又來找遲曜?怎麼在門口蹲著?”
“王爺爺。”
林折夏說話聲音變大了不少,故意說給門裡那位聽:“我是來請教題目的,這個暑假,我一刻不敢鬆懈,每天都堅持寫練習題,我一心隻有學習。我會蹲在門口是因為——遲曜他這個人太小氣了,他擔心我變得比他聰明,在成績上超越他,所以不肯教我,把我拒之——”門外。
但“門外”這兩個字沒能說出口。
“哢”地一聲。
門開了。
林折夏感覺到身後有一股力量,那股力量拽著她的衣服後領,直接將她向後拽了進去。
遲曜一邊拽她一邊說:“帶著你的作業,滾進來。”
這年八月的蟬鳴從月初一路熱烈地延續到月末。
林折夏對這年夏天的記憶,是遲曜家的空調冷氣,是桌上的滋滋冒泡的檸檬汽水,還有那疊寫著寫著逐漸變薄的作業。
遲曜會在她寫作業的時候,在她邊上欠揍似的打遊戲。
這人打遊戲的時候一如既往的不上心,手指隨意地在界麵上點著,林折夏有時候往他那瞥一眼,經常能瞥見一句醒目的“五殺”提示。
遲曜家的書桌很寬敞。
更多時候,他會在書桌另一頭睡覺。
手垂在桌沿處,另一隻手搭在頸後,活像坐在教室後排的課堂上不聽課的學生。
假期就這樣過去大半,轉眼到了快開學的日子。
這天飯桌上。
林荷提起開學的事情:“這馬上要開學了,收收心,調整一下狀態,高中是很重要的階段,知道嗎?”
林折夏聽著,一邊戳碗裡的米飯一邊點頭。
“對了,你魏叔還給你買了點新的筆記本。”
林折夏忙道:“謝謝魏叔叔。”
林荷補充:“還有新書包,吃完飯你看看喜不喜歡。新學年,新氣象。”
飯後,林折夏坐在沙發上拆禮物。
魏平也坐了過來。
林荷不在的時候,她和魏平兩個人相處,多少有幾分尷尬。
林折夏打破沉默:“謝謝叔叔,書包很好看,我很喜歡,您要……喝點水嗎?我去給您倒水。”
魏平戴著個眼鏡,看起來老實且文雅:“啊不用,謝謝。那個,你喜歡就好。”
魏平又說:“你要吃點水果麼,我去給你切個橙子。”
林折夏剛吃完飯,拒絕道:“我也不用,謝謝叔叔,不用麻煩了。”
一番寒暄後,話題很快告終。
林折夏低頭玩起了手機,她習慣性點開和遲曜的聊天框。
百無聊賴發過去幾句:
-你在乾嘛
-馬上開學了
-我們這次一個學校!可以!一起去上學了哎!
-我們倆會不會分在一個班啊
遲曜沒回。
她等了會兒,便退了出去。
邊上,魏平輕“咳”了一聲,好不容易找了個話題:“馬上開學了,要去新學校,緊不緊張?”
林折夏想了想,回答他:“還好,不怎麼緊張。”
她是真不怎麼緊張。
如果非要說緊張的話,緊張的不是去新學校這件事,而是她的成績確實有點尷尬。
雖然考進了二中,但再怎麼說,也是超常發揮擦著分數線才進去的。
林折夏一直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雖然感情上她不想寫林荷額外布置的任務,但理智上,她很清楚自己確實需要這些作業。
她知道自己成績不行,是該更努力些。
所以她每天都保質保量完成這二十頁作業。
而這段時間因為有遲曜在——雖然這個人講題的風格不太友善,時常伴隨冷嘲熱諷和人生攻擊,但是也的的確確,因為他,她提前掌握了高一的很多知識內容。
這些天在遲曜的“補習”下。
她漸漸發現,開學所帶來的那一丁點緊張感,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說完,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您收到兩條新消息]
遲狗:從分數上來說
遲狗:不太可能
隔了一會兒,屏幕又亮了下。
-還有。
-能和我一個學校已經是你的榮幸
-彆要求太多
“……”
林折夏對著這幾條消息,不禁反思,她是不是晚上吃飯吃太飽了。
不然怎麼,吃飽沒事乾,給這個人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