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舟晃了一下神，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沒有清醒過來，可夢裡的小穆將軍分明是像哥哥那樣笑著的，表情不似這般冷淡。
穆之周正彎下腰將柔軟的波斯毯蓋在長椅上睡著了的少女身上，彎著的身體還沒有支起來，就看見少女好看的狐狸眼突然睜開了。
四目相對，一時間有些尷尬，有些錯愕，還有一些細微到根本不易察覺的東西慢慢從身體裡滋生。
“你在夢裡一直喊冷，我就找了條毯子想給你蓋上，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醒了。”穆之周站直身子，將雙手背在身後緩緩向後退了一步。
臉上的表情很冷淡，說話的語氣也很冷淡，可他明明做著的是這樣溫暖的事情。
宋梓舟將神思從夢裡拉回來，她抬起頭怔怔看著天空，眼角微微有些濕潤。
哥哥宋清酒，在她眨眼的那一瞬間忽然消失不見了，這樣的見麵倉促到她都沒來得及問一問兄長冷不冷。
“將軍，你說邊疆的天氣現在冷不冷？”宋梓舟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說起邊疆，說起那個他曾經征戰過的土地，穆之周的拇指動了動，“那裡一年四季都很冷。”
“原來邊疆隻有冬天。”
宋梓舟的聲音裡滿是失望，原本有些蒼白的臉上忽然有些黯淡。
“為什麼突然問起那裡？”
白袍少年皺了皺眉頭，臉上漸漸爬上一絲陰鬱。
她藏在毯子裡的手緊緊的交握在一起，“有個曾經說過要給我一個家的人死在了哪裡。”
穆之周在聽見她說這話時，轉過頭一動也不動的望著椅子上半躺半坐的女孩，眼神中漸漸有了幾分朦朧，“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想要尋死，為的就是那個人嗎？”
“是。”
聽見毫不猶豫的確定聲響在耳邊，穆之周忽然有些沒來由的憤怒，然而理智卻告訴他應該平靜，那場長達三年的邊疆之戰是他所經曆過的戰事中最嚴峻，死
傷最慘烈的。
數以萬計的將士將生命留在了那裡，時間緊迫戰事緊急，他們的屍體不可能一一送回家人身邊，有的隻能就地掩埋，而有的在混亂的硝煙裡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
邊疆死了多少將士，京中就有多少因為牽掛他們而心碎的人，穆之周看過很多為了殞命情人哭的死去活來的姑娘，卻隻遇見過宋梓舟這樣一個願意為了對方赴死的。
不，如果算上他的母親，那麼宋梓舟是第二個。
想到這裡，心裡這種沒來由的憤怒忽然變成了慌亂。
他忽然有些後悔過來這裡，後悔替她蓋上毛毯，後悔站在這裡聽她詢問邊疆的天氣。
至於這些後悔的原因，穆之周也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明明昨夜還在因為她占了母親的流光閣而大發雷霆，為何今天路過院前時會突然想進來看一看。
“宋梓舟，死了的人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活著的人
應該好好珍惜當下。”
穆之周將臉色沉了又沉，長長的睫毛垂在眼前，好看的瞳仁被遮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