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頭一年便開了
“等到那個時候,我會陪著她重新續起長發,然後親手將珠花簪插進她發髻裡。”
想象著三十多年後的場景,夜來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滿懷憧憬的笑容,他眼睛裡晶瑩剔透還未來得及溢出來的東西,被悅雅庵外的清風吹乾了。
一直靜默著的穆之周緩緩上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子將叩拜在地的女子扶起來,而後握著她的手轉身看向老友。
“夜來,彆忘記了,你是大淮國身居高位的帝王,一言一行皆可撼動國之根本,當初既然不惜一切的選擇了這條路,那麼就該無怨無悔的受著,三十年很快,一晃就過去了,到那時候見到宋星九,你能驕傲的指著國泰民安的疆土訴說自己的豐功偉業,應該是一件很暢快的事。”
而且,做一個好的君主,也算是另外一種贖罪的方式。
這三十年裡,雖然不在一起,但他們一起都在用自
己的方式贖罪。
墨袍少年皺著的眉一點一點的舒展開了,他抬起頭看向悅雅庵的大門,眼睛裡原有的鋒芒儘數化成了溫柔。
“夜來,慶德三十六年末的時候,我曾托人送你一株杜鵑,那花…可開了?”
穆之周忽而開口問了一句極不相乾的話,墨袍少年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愣怔了一下,而後莞爾,溫聲作答。
“那花頭一年便開了,顏色紅的像是血一樣,我命人擺在禦書房內,日日相伴,如今,與之倒生出了幾分情意。”
“栽下的時候,不過就是一株幼苗,我以為開花,怎麼都得需要等到第二年…”白袍少年垂下長長的睫毛,眼瞼下的眸光慢慢變得模糊。
了卻了心願,夜來已經沒有繼續留在西國的必要,他抬眸看向不遠處兩個攜手站立的人影,嘴角開合,輕輕吐出兩個字。
“謝謝。”
墨袍少年離開的時候,穆之周放心不下,特意派遣了二十二名死士暗中護送,看著夜來漸行漸遠的背影,宋梓舟不動聲色的將被對方握著的手抽出來。
她側過頭看向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眸色暗沉,“將軍為何要立下三十年的約定?”
感覺到緊握著的掌心空下來,白袍少年低下頭瞧了一眼,平靜的神色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接下來的三十年,是一個男人建立豐功偉業最好的時候,對於大淮的黎民百姓來說,擁有一個心懷希冀的君主,總好過擁有一個心如死灰的帝王,更何況,三十年後已是大衍,艾服之年又還有什麼事情是看不開的。”
“原來如此,”宋梓舟緩緩低下頭,盈盈秋水中泛起繚繚繞繞的霧氣,“宋星九沒了的消息,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穆之周輕輕抬了抬眼,視線遠眺,“她的馬車墜入深淵的第二日,我就知曉了。”
聞及此處,宋梓舟忽然什麼都明白了,夜來貴為一國之主,手中暗衛探子不計其數,他想要找一個人,
不可能兩年時間都沒有一星半點兒消息。
唯一可能的就是,所有關於那個人的消息,都已經被人刻意的抹去了。
其實啊,悅雅庵中根本就沒有夜來想要找的姑娘,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兒,在坐上離開大淮馬車的那一天,已經香消玉殞了。
誰都沒有想到,太子暗探明珠,會在車架上動手腳,宋星九隨馬車掉下萬丈深淵的時候,夜來正策馬走在去找她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