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頓了一會兒後，宋長尤輕輕開口，“假使母親知道您預備將她那往上數好幾輩人才能夠的上一點關係的兄長拉下馬，她…會怎麼想？”
宋延年並不急著回答，他將第一碗茶湯舀至男孩麵
前，待到沫餑均勻後，才緩緩道，“活著毫無任何用處的人，還留著做什麼？”
男孩伸出食指，輕輕觸碰了一下瓷碗，黃色的茶汁隨著他的舉動晃了晃，“花費這麼多年時間才看清楚母親這位遠親兄長沒有你想要的價值，父親，我應該說是尚書大人太會忽悠，還是…你太愚蠢？”
聞言，中年男人指尖微鬆，舀茶的木匙從他手裡滑落，汁水四濺，宋長尤靜靜注視著這一幕，神色自若。
看見十三將羊皮手冊呈遞給九皇子，聽見少年尊者嘴巴裡說出來三哥臂膀幾個字，這個十四歲的少年心裡已經大概預想到了上麵記載的內容。
吏部尚書手握升降任免四品以下官員的權利，自他就位後，明裡暗裡在各個位置上安插了不少三皇子的人，甚至還將一些微末職位高價售賣給需要官籍提升地位的商人，以此種方式為其收斂錢財。
因為行事隱秘，加之又有三皇子掩護照拂，陛下對此尚不知曉。
宋延年跟隨尚書大人十年又十年，對於這些事情早已了如指掌，如果猜的沒有錯，那本羊皮手冊上記錄的便是他收集到的大量證據。
父親一直以來把尚書大人當做自己平步青雲的跳板，如今難得醒轉，終於明白宗正少卿已是這塊跳板能將他送達的最高位置。
少頃後，宋延年提拎著木匙未完全浸入茶湯裡的一端，取出後隨意的放置在一旁，並未理會對方言語裡明顯的奚落。
“倘若此番能幫助你在九皇子麵前站穩腳跟，那麼倒也不枉為父同尚書大人消耗二十餘載。”
男孩端起麵前的茶碗，卻並未喝，他抬眼看向中年男人，眸光一點一點變得陰沉，“從我第一次跟十三說話的時候，你就已經猜到了我要做什麼，是嗎？”
“否，”中年男人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微微上揚，“準確的來說，從我讓你看見十三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你現在應該做什麼。”
耳邊響起這樣一句話時，宋長尤蹭的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他麵上雖未有太多的表情變化，可眼底裡麵的驚訝和不可思議卻是怎麼遮都遮不住。
原以為，父親至多就是從十三那裡聽去了自己的所作所為，然而現今聽來，仿佛所有事情從頭到尾都是被安排好了的，他自以為是的反抗和崛起，不過是照著他人的安排循序漸進的發生。
回憶起同十三在趙老夫人壽誕上第一次見麵的場景，宋長尤雙腿忽然一軟，身子不受控製的踉蹌了一下。
宴會場上那麼多人，將軍府高手如雲，憑什麼就隻有一個他看見了十三？
在明知道自己的模樣已經暴露的情況下，又為何還是無所顧忌的出現在父親身邊？
是了，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