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沒有第二種選擇
那個時候…
回想起從前在宋府裡的日子,曾經咬牙切齒一定要牢牢記住的灰暗記憶,竟然已經慢慢變得模糊了起來,果然,世人都是健忘的,她也不例外。
而今,站在歲月長河的此端,眺望彼端那個頂著風雪清洗衣物的自己,唯一記得的是徹骨的寒冷,以及…某個捧著她凍紅的掌心一邊哈氣一邊揉搓生熱的姑娘。
聽見浣衣房這三個字時,跪在地上的兩名丫鬟明顯慌了神,其中一個爬行至女子身側,拽著她的裙角抬起一汪滿含春水的眼睛,“姨娘,不要…我不要去那裡,凜冬的水就像是纏人的惡鬼,會貼著肌膚滲透進骨頭縫裡…”
另外一個丫頭聽見同伴如此說,下意識的抬起自己的手瞧了瞧,想到白嫩纖細的手指有可能會長出一個又一個難看至極的凍瘡,那張尚算清秀的麵龐忽而變得慘白,哆哆嗦嗦的向前爬了幾步,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停下,將頭猛的磕在地上,“姨娘,我也不要去,我們…我們就在您跟前伺候著,哪裡都不去,
求你彆趕我們走。”
“是是,求姨娘行行好,留下我們兩個不中用的吧。”
這一刻,看著兩個人悲悲戚戚不願意離開的模樣,宋梓舟緊緊抿著嘴唇,若是被不明所以的旁人看了,大抵會覺得這番情真意切真是感人肺腑呢。
然而事實上…隻是因為流光閣對於她們來說,是一個比浣衣房更好的選擇罷了,這其中無關任何感情。
“即是不中用的人,我又何必留?”宋梓舟伸出手將自己的裙角一點一點的從麵前跪著的丫鬟手裡抽回,抬起頭看向一旁躬身站立的侍女,淡淡的吩咐道,“不用等明日了,煙霞,連夜將她們送走。”
說完這句話後,女子丟下哭做一團的兩個丫頭,轉過身徑直走進了房間裡麵。
善良和寬容對於生活中一些人來說,不僅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還是對她人肆意欺淩的一種縱容,在尉氏手底下小心翼翼的活了這麼多年,時至今日,她才真正的明白這個道理。
寂靜的房間裡,穆之周坐在書桌後的太師椅上,抬眼靜靜瞧著窗外的霞光慢慢被夜幕取代,好看的眸
子像是一汪清冽的泉眼,幽深而澄澈。
醜奴推開門走進來,看見尊者,低下頭行了一禮,開口試探性的問道,“將軍,今夜要去舟姨娘房裡嗎?”
白袍少年仿若未聞,仍舊將視線一動也不動的投擲在軒窗圍製而成的四方世界裡,侍者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並未從外間平淡無奇的景象裡瞧出什麼特彆來。
沉默半晌後,坐在太師椅上的人微微動了動,緩緩站起身子,低聲回答著那個已經過去好一會兒的問題。
“去夫人房裡。”
白芷院內,宋晚晚將一盤盤糕點擺放的整整齊齊,她雙手合十抵在下頜,瞧著自己親手烹製的吃食,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