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我。”
方才短短一瞬,對於綠竹心心念念的那個少年,宋梓舟在心裡做出了不下十種猜測,然而真正看清楚來人的麵孔時,她還是吃了不小的一驚。
這個世界上,能夠將宮人的襆頭袍衫穿出瑟兮澗兮赫兮咺兮之感的,大抵也就隻有眼前這個人了。
西國最受陛下寵愛的侍從未喜,在這個陽光絢爛的日子裡,於高聳的假山後走出,滿目悲傷地停在以性命做要挾的心愛姑娘麵前。
廊風拂過,將他身後的青絲吹的飄忽不定,後腦勺上鬆鬆綁著的朱紅色發帶蕩在半空中,張揚而寂寥。
哐當…
長劍再一次從手上滑落。
綠竹仰著頭,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人,腳步不由自主的朝著對方走去,少女的眼眸淚光閃閃,含著化不開的愁緒,訴不儘的衷腸,以及心底深處迫不及待想要宣泄的委屈。
是了,是委屈。
值此一刻,在這個人麵前,那個月光下嘴角總是
夾雜著幾分譏諷笑容的姑娘,將全身防備毫無保留的卸下,坦然的流露出最真實…也最懦弱的自己。
在距離未喜半步遠的地方站定,綠竹啞著嗓子輕輕道,“你終於肯見我了?”
“小竹。”少年宮人低下頭看著麵前比自己還要矮上些許的女子,柔柔的喚出那個僅他一人才能稱呼的名字,“我今日來,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
“你就這麼想讓我嫁人嗎?”綠竹打斷了對方的話,情緒稍顯激動,“你以為西園裡坐著的那些人真的會對一個已經一無所有了的郡主好?”
“你並非一無所有,”未喜緊盯著少女的眼睛,認真誠摯,“你還有我,隻要我在這世上一日,那些個公子裡絕無一人敢欺負你。”
“可你忘了嗎?”綠竹伸出手拽住少年寬大的衣袖,指尖泛白,聲音裡帶了幾分哭腔,“我原是許配了人家的,若你真想要我嫁人,那麼就將旌書哥哥還給我,這一輩子除了他以外,我誰都不嫁。”
聽見那個陌生的名字,未喜筆直的身型動了動,他平靜的臉上漸漸爬上一絲沉痛之色,喃喃問道,“旌書究竟有什麼好,竟值得你惦念一輩子?”
“他什麼都好,我的旌書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兒
郎。”
少年偏轉過頭,躲開跟前姑娘灼灼的目光,精致的五官微微蹙起,就像是平展的紙張突然有了皺褶。
“小竹,我們的婚約早就不存在了,你我之間已再無可能,你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肯接受現實?”
“永遠,”綠竹一字一頓,無比堅決,“我永遠都不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