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鳳央,而非蘇蘇
鳳央倚靠在磬書樓的欄杆上,手裡握著一壇酒,單腿垂在半空中,天邊的日光灑下來,柔柔的落了他滿衣襟。
一輛奢靡的馬車緩緩駛過人流如織的長街,停在盛京城最繁華的酒樓門前,美麗的少年仰起頭喝了一口極烈的女兒紅,垂下眼瞼看著腳下正從馬車裡鑽出來的少年宮人,不由得冷笑一聲。
還真是不死心呢,竟然找到這裡來了。
未喜站在車轅上,抬起頭看著閣樓欄杆處一副慵懶姿態的傾城少年,雅正的五官平靜淡然,眉心一點似蹙未蹙。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時隔多年後,站在歲月的此岸眺望記憶中泛黃的過往,他不得不承認,那個女人的確比自己的母親要好看太多,所以連帶著她生出來的孩子都長了一副禍國殃民的臉。
風吹起鳳央朱紅色的衣袍,他長長的裙裾在半空中
翻飛,就像是蒼茫海麵上搖曳的花朵,妖嬈中帶著某種說不出的邪魅。
未喜收回視線,踩在侍從抱來的木墩上跨下馬車,負手走上二樓閣廊,腳步停在那個少年身旁,低低喚了聲…
“蘇蘇。”
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鳳央捏在瓷罐頸口的指尖毫無防備的顫了一下,而後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帶了嘲諷意味的笑容,譏問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已經很刻意的在避開你了。”
對於麵前人的慢怠之舉,少年宮人並不惱,他微微側頭,將目光投擲在熙熙攘攘的長街上,“你還在為小時候的事耿耿於懷不肯釋然?”
欄外車水馬龍次第更換,鳳央不安分的晃著腿,故作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太多,公公今日所指的是哪一樣?”
未喜知他故意這樣說,啞然失笑,而後收回視線靜靜看著這個著一身豔麗長袍的少年。
雖然長年被拘禁於深宮之內,但外間的事情他並非一無所知,自小穆公子被陛下抹了姓名送去邊疆曆練後,鳳央以讓人意想不到的速度迅速成長,現而今,麵對磬書樓裡風華絕代的說書先生,又有誰能想象到他從前人人可欺的軟弱模樣,正如,同樣鮮有人知他現在隱匿於傾城容貌下的狠戾毒辣。
“蘇蘇,”少年宮人猶疑著喚了一聲,嗓音沙啞,“我知你不想見我…”
“知道你還特意走這一趟?”
仿佛早已習慣了對方的揶揄,未喜臉上的神情並未有任何變化,他頓了頓,緊接著道,“這些年來,你的勢力一日比一日強大,耳目遍布西國各處,蘇氏一族的舊案,你大抵比我清楚許多,今兒個特地尋至此處,是想問問你…”
“他做了,”鳳央抬起頭迎上宮人的視線,未等對方將話說完,便一字一頓極為肯定的道,“此案,你們蘇氏一族並無任何冤情。”
聽見答案,未喜清瘦的身型晃了晃,一直緊繃著的
五官忽而鬆懈,眼底深處有哀勃之色一點一點氳開。
既知是殺頭的大罪,父親應當做的極為隱秘才是,緣何會那樣輕易的被人發現,又如何糊塗到將書信和那筆龐大的不義之財通通隱藏在蘇氏府邸之內?
八年,在此期間,他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當年滅門之案下隱藏的實情,找出了無數條自以為不合常理的蛛跡,他甚至在想…這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太尉為了報複自己欺負翠微而故意偽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