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身體越發難受了,白袍少年彎了彎身子,“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一句含了濃濃血腥味的話被他說的輕輕柔柔,陰暗政事廝殺的刀光劍影到了這個人嘴裡,竟和煦的像是暖春裡的迎麵清風。
宋梓舟忽而生出幾分恐懼感,就像是正站在懸崖上俯視深淵一般,她攥緊絲絹的掌心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穆煬靖大將軍和歌陽長公主雙雙去了的那年,為了徹底根除穆氏勢力,鄭國丈和太尉暗地裡派了一批又一批的殺手前來取穆氏唯一的小公子性命,有個同脂粉樓裡的母親一樣嬌豔美麗的男孩為了保護他,被敵人刺穿了胸膛,那柄尖銳的長劍沒入與他年紀身量皆相仿的夥伴身體,又從後背貫出,穆之周當時就站在男孩身後,鮮血從劍尖滴落,掉在他的手背上…
坐在太師椅上的少年撫摸玉戒的指尖緩緩移向虎口處,隔了這許多許多年,仿佛還能清晰的感覺到當初那滴血的溫熱。
也就是那一次,作為孤兒的穆小公子才真正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當下所處的究竟是如何境地,為了改變現狀,他開始暗地裡籌謀盤算,即使是在被皇阿舅送去
邊疆征戰四方的時候,也從未停止組建自己勢力和羽翼的步伐。
同行的將士隻知新來的小阿周是個連馬背都爬不上去的小卒,卻不知道這名小卒身處千裡之外,卻不動聲色的在盛京城中織就了一張巨大的網。
“舟兒,”白袍少年攤開雙臂放在兩旁的扶手上,懨懨的注視著牢房裡的那個姑娘,“我十四歲的時候,擁有全天下最優秀的死士,手裡的細作遍布西國的每一個角落,而音嵐十四歲的時候,還隻是一個成日裡鬥雞走狗招搖過市的紈絝皇子,你憑什麼覺得他那點小把戲我會看不穿?”
聞言,宋梓舟猛的睜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外間一副病怏怏模樣的那個人,麵上的神情瞬息萬變。
帶了濃重鼻音的一句反問飄在空氣裡,幻化成一雙無形的大手,毫不留情的拽著她跌入萬丈深淵。
音嵐對綠竹刻意的陷害,他…竟是知道的…
對了對了,定是因為他早知道,所以鳳央才會於說書之日反常的出現在磬書樓之外的地方。
原以為連宋晚晚和宋梓舟都分不清楚的小穆將軍隻不過是一個尚有幾分聰明勁兒的武夫,可她卻忘了他也是一個遊走在波雲詭譎暗流湧動裡的權臣。
宋梓舟指尖用力,攥緊攏在袖裡的絲巾,而後將垂在空中的半截緩緩拽進掌心,一點一點攥的更加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