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霎那間洶湧澎湃的心潮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信仰,有人信佛,信教,信黃金屋,而有的人,信的是另外一個人。
就像宋清酒之於阿周,宋梓舟之於長尤。
看著跪在地上棱角堅硬眉眼清淡的男孩,音嵐有一瞬間的恍神,能有一個不管不顧也要守護的人,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天家的兒郎自出生起就被裹挾在權利的中央,與九五之尊比起來,任何人任何事都輕的不值一提,許是見慣了王權下的涼薄人性,突然觸碰到如此真誠炙熱的…親情,他竟有些情不自禁的動容。
“宋尚書,”少年尊者緩緩上前幾步,在離男孩不遠的地方停下,“你既自薦為我的帷幕,理當事事都該從我的角度來做考量才對,今兒個你來此處為他人說出這番言辭懇切的話,就不怕我惱你嗎?”
“怕,”宋長尤仰起腦袋,瘦小的身軀在瑩白的雪
色中挺得筆直,“可正因為我是殿下的帷幕之臣,才更要對您坦誠。”
音嵐低眸,雙手負在身後,微風夾著空氣裡的寒意擦過,灌了滿袖。
他是真的很想生氣,可也是真的惱不起來,眉蹙了又蹙,臉板了又板,最終還是擺了擺手,選擇算了。
男孩離開之後的很長時間裡,音嵐身形都未挪動半分,他站在瑟瑟的寒風中想了許久許久。
不得不承認,就算承了父皇的血脈,他也終究成不了父皇那樣的人。
清嘉大帝為了江山社稷連最愛的女人都可以拋棄,而他的兒子,僅是麵對一個臣子,都會生出這沒來由的柔軟和寬容。
一場大雪過後,氣溫驟然下降,宋長尤攏緊了肩頭的披風,卻還覺得冷,約莫是昨夜受了涼,他坐在馬車裡噴嚏連著一聲又一聲。
正哆嗦著的時候,窗簾突然動了動,一隻粗燥的手提著個精致的小手爐從外間伸進來,男孩愣了一下,
爾後伸手掀開車簾,十三的臉猝然闖進視線裡。
兩個人四目相對,男子雖尚算年輕,卻已很是滄桑的麵上露出一個憨厚誠摯的笑容,溫聲道,“抱著這個,會好受點。”
男孩餘光瞟見對方缺了一隻手的臂膀,神色一暗,接過手爐時忽而道,“砍下你手臂的那些人,應當與你同出一處吧。”
聽見這句話,十三遞進來的手還未收回去,便已僵在半空中,他震驚的看著馬車裡坐著的人,黑色的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宋長尤將侍者這一細微變化收入眼底,漫不經心的笑問道,“你在害怕?”
意識到自己已經喪失了表情管控的能力,十三連忙將手從窗口抽回,沒了阻擋,墨藍色的窗簾重新落下,隔擋在兩個人之間。
過了大約半刻鐘,就在男孩以為他不會作答的時候,突然聽見一個低沉到極致的字眼響在耳邊。
“是。”
單單一個字,卻好像用儘了十三全身的力量。
其實,難的不是回答,而是回想起那個少年的勇氣。
眼前閃過那個人的身影時,十三指尖不自覺握緊,他咬了咬牙,再開口說話時,嗓音微微有些顫抖。
“尉氏買來刺殺主人的死士是最無用的一批,這般資質的,通常都被發賣給了各大世家,成為…成為那個人用以斂財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