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與君同舟渡,達岸各自歸(2 / 2)

侯府嫡夫人 妖九陌 7586 字 7個月前

這會子想來,那位帝師大抵姓葉,名喚瀾溪。

葉瀾溪並未久留,頃刻便離開了,諾大的彩繡閣上隻餘下三娘和蘇少欽。

三娘四下環顧了一圈,並沒有媽媽所說的焦尾琴,她想轉身走,可那個人手上的力道太大,無論她怎麼掙紮都無濟於事。

“嬈兒…”他喚他的名字,帶著幾分微醺的醉意,“近來有件事使我格外開心。”

三娘恨恨的瞪著近在咫尺的那個人,漠然的道,“你開心與否,又與我何乾?”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絲毫不在意她的冷嘲熱諷,拽著那個姑娘的手走至酒桌邊坐下,“我知你氣我,惱我,亦恨我,可我…我愛你啊。”

“蘇少欽,”三娘揚起臉,刻意將麵上那道可怕的傷疤對著他,目光灼灼,“我已不是明月,美貌不在,你還愛我什麼?”

直視麵前姑娘臉上的傷疤時,少年笑容收斂,眼中升騰起一股潮濕的霧氣,他幾次抬手,終於將指尖撫在她臉頰,失神的問道,“你以為,我愛的是明月的名字,還是你這張臉?”

“我以為,愛這個字你根本不配提。”

說完這句話後,三娘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放置在自己麵上的那隻手抖了一下,不明顯,但確實發生過。

蘇少欽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他提起案上的青玉壺猛地灌了幾口,烈酒穿腸,辣的嗓子眼生疼。

這一麵匆匆,臨走時,他在她額上吻了一下,看著她隻說了兩個字,“等我。”

約莫是酒喝多了,連帶著眸子裡都是潤的,他的瞳仁亮亮的,不似上一次見麵那般晦暗,像是倒映出星星的湖麵,莫名給人一種柔情似水的錯覺,被他這樣注視著,三娘竟忘了躲。

不是沒有幻想過那兩個字後隱藏的言外之意,而是時至今日,對從前明月的負心漢,當下謹言族姬的薄情郎,她已經沒有什麼好期待的了。

闊彆兩年後的第一次見麵,她拿著掃帚狠狠的打在他身上,半點情分都不留。

闊彆兩年後的第二次見麵,他拉著她的手坐在酒案旁絮絮叨叨,自然而然的樣子就像是從未分離過。

然而三娘沒有想到的是,闊彆後的第三次見麵,竟成了她此生難以說出口的…恥辱。

那一次,是個夜晚,準確的說,是個寒風夾雜著暴雨的夜晚。

這樣的夜最適合窩在被子裡聽窗外淅淅瀝瀝的聲音,從青石瓦上流淌下來的雨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好似時間一點一點走過。

如果那個人在那一夜沒有敲開她的門,沒有紅著眼睛將她撲倒在床上,沒有一邊流著淚一邊占有她,或許,那個夜晚合該是美好的。

可遺憾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蘇少欽當時就像是瘋了一樣,什麼話也沒說,隻瘋狂的,粗暴的撕扯她的衣服,那個夜晚,外間的風雨聲極大,大到掩蓋了裡間所有的響動。

自我保護,是人潛在的一種本能,許是覺得那一夜的被迫實在太不堪,所以後來三娘將很多事都忘記了,唯一記得的是他流進自己頸窩裡的熱淚,以及那把插進他肩頭的利刃。

經此一事後,三娘月信未來,不知怎的,這般私密的事竟被人知曉了,樓中姑娘們抱著瞧笑話的心態請來大夫替她看診,三娘心中畏懼,自是不願伸出手去給人把脈,可她一人架不住那麼多的姑娘,加之心中存著僥幸,想著隻是一次,怎麼可能就懷了…

然而事實上是,她真的懷了。

確診後,臉上長著一條可怕傷疤的三娘成了明月樓最大的笑柄,她們先是笑她在房間裡偷偷養了姘頭,爾後笑她那樣醜的人,竟然也有男人看得上。

三娘不惱,目光冷冷的掃過周遭一張張認識但不熟悉的新麵孔,眼中帶著睥睨眾生的不屑。

她的不爭不辯不解釋,她的清冷孤僻高傲,更像是一桶油和一把火,澆在姑娘們道是非的嘴上,將流言蜚語燒的更旺更大。

蘇少欽知曉她有孕,開心極了,他顧不得肩頭還隱隱作痛的刀傷,急急忙忙的去小院裡尋她,不過三娘已不願意見他。

他在她緊閉的大門外整整站了一天一夜,也沒能等到那個姑娘出來。

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的媽媽,在他離開的時候特意來送他,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在長滿了梧桐樹的小道上,沉沉夜幕垂下來,將四麵八方的景和物都籠罩在黑暗裡,月色稀薄,穿不透人間的濃濃大霧。

“你為何什麼都不同她講?”媽媽問他。

聞言,蘇少欽停下腳步,將手負在身後沉默的想了很久,最終隻是無聲的歎了一口氣,並沒有回答媽媽的問話。

有什麼好講的?

難道要講,兩年前郡王的女兒謹言族姬在蹴鞠場上對我一個不起眼的蘇氏庶子一見鐘情,爾後以家族之勢威逼利誘,此法不成後,又以嬈兒性命相挾迫使我迎娶她嗎?

還是要講,我終究忘不了她,思她成疾夜不能寐,於是在兩年後的某一天按耐不住,從偷看了八百多個日日夜夜的牆角走出,來到她麵前,為了最後能一把將她抱住,心甘情願且無比歡欣的承受著那根掃帚掃過身上的鈍痛?

又或者是講,這兩年間,我與明媒正娶回府的妻子從來就隻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我那出生名門世家的妻子四個月前唆使下人在我的茶盞中下了媚藥,藥效催化下,我與族姬圓了房,並且還有了孩子…

知曉此事,我痛心疾首悲慟欲絕,為自己沒能把控住自己懊惱不已,為懷有自己孩子的人不是她而難過的要死要活,最後萬分傷情中於那個風雨夜對她行了禽獸不如的事?

在我沒能力擺脫郡王鉗製,護佑她一生平安順遂之前,這些沒有任何的價值,都不值得講的。

“大人,”媽媽上前一步,看著那個人在夜色中孤單的背影,低聲道,“乞巧節那日,你第二次來見三娘的時候,皺了整整兩年的眉頭分明舒展了,而大人身邊站著的玄衫少年亦是氣度不凡,老婦想著,大人彼時胸中必是有應對的法子了。”

說起這個,蘇少欽哀思滿麵的愁容上總算有了少許的鬆快之色。

郡王持政,對朝堂之事插手過甚,到底是引起了年輕君王的不滿,此番帝師葉瀾溪暗中尋到他,為的是合力扳倒郡王,收回流落在臣子手中的皇權。

想要變得比族姬強,想要從此以後不在受她脅迫,無外乎兩個方法,一是他坐上更高的位置,二是郡王一脈跌落至更低的位置,帝師出現在他麵前的那一刻,第二個法子已擺至蘇少欽麵前,為他慘淡的生活破開了一條口,這才有少許希望的光芒順著縫隙裡滲透進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