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希望我棄了她好好兒活著,我的阿娘絕不舍得同我惡語相向。”
穆之周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拭掉鳳央滑至鼻翼處的淚珠,目光軟的就像天幕柔柔的霞光,“你既懂得你阿娘的心思,便不許再難過了,好嗎?”
其實怎麼能不難過,就算惡語是假的,可阿娘身上的傷卻是真的,擔憂和心疼這兩種情緒擰在一塊,牢牢的堵在了他胸口,雖難受的緊,但聽見穆小公子嚅軟的詢問聲,鳳央還是點了點頭,輕輕應了句,“好。”
朝堂之上,穆氏和郡王相輔而行,朝堂之下,兩姓家主關係匪淺,穆之周想過對這件事置之不理,隻是看見那個孩子臉上的淚光,他終究硬不下心腸。
在鳳央七歲這一天,穆之周為了求將將承繼過祖父之位的父親從謹言族姬手裡保下明月樓的三娘,在書房外整整跪了半宿,這半宿裡,桌案上的燭火始終亮著,他的父親卻一直沒有出來。
母親過來勸他,將穆氏與郡王之間的關係翻來覆去地講,穆之周搖了搖頭,把阿娘苦口婆心的勸阻拋之腦後,起身坐上馬車直奔皇宮。
皇阿舅是整個盛京城裡最寵他的人,母親和父親不答應的事,阿舅都會應允。
然而讓穆之周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皇阿舅的態度同父親如出一轍,他在中宮殿外跪到黑夜散去,熹微晨光從天際灑下來,也沒能等到阿舅見他一見。
陛下為了躲他,甚至連當日的早朝都推了。
穆之周想不明白,不過是救一個跌入風塵的姑娘出蘇氏苦海,隻需要萬人之上的尊者一句話,為
什麼竟這樣難?
葉瀾溪站在幾步之外的甬道上,中宮殿外跪著的小人兒映入他眼簾,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忽的軟下來,陰謀算計從他瞳仁裡倏忽消散,餘下的隻有一個長輩看向晚輩時的寬厚與慈愛。
“周兒…”
“帝師,”穆之周沒有回頭,嗓音略微有些沙啞,“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們為何都不願給小鳳的阿娘一條生路?”
葉瀾溪邁開腳步緩緩向前,最後在男孩身旁蹲下,壓低聲音輕輕問道,“你母親可有告訴你為什麼?”
穆之周搖了搖頭。
葉瀾溪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苦笑,他輕輕揉了揉男孩的腦袋,兩人四目相對時,葉瀾溪驚覺,麵前這個孩子長的越來越像他的母親歌陽長公主了。
思及那個姑娘,這個被全天下人譽為舉世無雙的國士迷了眼。
“周兒,這個世界上有太多逼不得已的肮臟,你母親不告訴你,是不希望你過早的接觸汙穢,她…”
“想讓你的赤子之心守的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