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亨伯特·亨伯特 十(2 / 2)

默讀 priest 8195 字 7個月前

郭恒的目光越過他,落在書報亭門上掛著的一個小鏡子上,鏡子裡映出男人蒼老的臉和花白的頭發,叫他恍然間意識到光陰的流逝。他看了一眼駱聞舟——當年的小姑娘如果還活著,可能比這年輕人還要大幾歲。

“警方調查一直沒什麼進展,我心裡著急,忍不住自己查。我跑過幾趟那個垃圾處理站——就是凶手打電話的地方,當時垃圾經常處理得不及時,很臭,附近沒什麼住戶,不通公交,要想去就得開車,而且從縣城過來,中間還會經過一個收費站,那時候街上沒有這麼多車,哪些車從哪經過,警察都查過了,要是有問題,早查出來了。所以我當時就想,綁架我女兒的會不會是外來的?因為從市區到蓮花山有一條國道,為了避開山,得繞半圈,正好會經過附近,雖然沒有路,但那有一道大斜坡,我親自去看過,車下不來,但正常的大人能從上麵走下來。”

駱聞舟:“您是說,當時綁架郭菲的人帶著孩子離開了蓮花山,中途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在國道上停車,爬了半座山,帶著他綁來的孩子,跑到那垃圾場附近打了那通電話——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郭恒略帶嘲諷地一笑:“我這想法和當時的辦案警察說過,他們問為什麼的語氣和你一模一樣。”

“不是,”駱聞舟整理了一下思緒,“按照您的推論,綁匪是個外地人——吳廣川確實是外地人,而且據調查,他也沒怎麼在蓮花山逗留過,那他是怎麼會熟悉本地人都不去的垃圾站呢?他綁走的可是一個十多歲的半大孩子,不是幾斤重的嬰兒,在國道上中途棄車,帶著那麼大的一個孩子爬山到一個不熟悉的地方對她實施犯罪,這風險太大了,他怎麼知道附近沒有拾荒的和垃圾站的工作人員經過呢?這不合邏輯。”

郭恒:“你的邏輯抓住罪犯了?”

駱聞舟一時語塞。

“警察也跟我說不可能,他們還成立了專案組,我想,專案組肯定比我高明,讓人家去查,我等著就行,結果……嘿!我實在沒辦法,隻好重新順著這條‘不可能’的思路往下追查,我去菲菲學校附近,把招待所、旅館挨個問了個遍,她們老師也幫了我很多——那老師當年就是退休後返聘的,年紀很大了,人已經沒了,總不會是你們要找的。”

駱聞舟:“在這個過程中,您查到了當時在蓮花山招生的吳廣川。我聽說他當時在住院,您為什麼懷疑是他?”

“錦繡財大氣粗,招生老師們開了好幾輛車過來,來是一起來的,辦完公事,有因為家裡有事提前走的,有為了去蓮花山那邊的溶洞玩拖後的,有因病中途離開的,分了好幾批走,我在錦繡附近找了個最便宜的招待所,挨個跟蹤。”郭恒說,“最開始沒有懷疑吳廣川,但是有一次在附近亂轉的時候,看見個孩子鬼鬼祟祟的跟著他。”

駱聞舟倏地坐正了。

“一個穿錦繡校服的小男孩,說是班上有個女同學,老無故曠課,他是班長,班主任叫他去了解一下情況,女孩曠課也沒回家,他分明看見那女孩放學以後去找過這個吳老師,但是去找那老師打聽的時候,對方卻不承認。”

“我一下覺得不對勁,你能明白嗎?你要是自己有那麼大的女兒說沒就沒,你也會看什麼都敏感。”

“您把這件事告訴了當時調到市局的一個警察。”

“姓楊,在蓮花山公安局裡乾過,我就認識他一個人,”郭恒說,“但是他不相信我。”

駱聞舟沒替自己的師父辯解,隻是追問:“然後呢?”

“我隻能自己追查,那個錦繡的男孩子也幫了我不少,有一次那男孩突然用呼機呼我,我趕去一看,正好看見吳廣川拉著一個女孩,女孩一直在掙紮,被他硬是拖走……”時隔多年,郭恒說起當時的事,拳頭依然握緊了,好一會,才艱難地往下講,“我讓那通風報訊的孩子先走,自己跟到了吳廣川家裡,看見那王八蛋把那小姑娘拉回家,在自己家門口做了許多……惡心的動作。我……”

案件卷宗記載,郭恒當時偽裝成收電費的,敲開了吳廣川的門,然後動了刀。

駱聞舟:“那個男孩叫什麼名字?”

“姓許,”郭恒想了一會,“好像是叫……許文超。”

駱聞舟與郭恒道彆,車還沒開出去,就匆匆傳信陶然,讓他傳訊當年錦繡中學念初二的蘇筱嵐和許文超,一路飛車回市裡。

而同一天,費渡也恰好出了城。

“費先生是昨天預約過的嗎?”接待員一邊翻看記錄,一邊偷偷打量著養眼的客人。

這家療養院依山傍海,有堪稱藝術感的花園,雖然是醫療機構,但接待大廳裡絕對聞不到一點醫院的藥味和病人的臭氣,四下窗明幾淨,美貌的接待員輕聲細語,旁邊放著舒緩的海潮聲和鋼琴曲。

乍一看,簡直像個海濱度假莊園。

“重症區407號房間,裡麵請,工作人員會帶您進去。”

費渡衝她點了一下頭,順手從隨身帶的花束裡挑了一支帶著露水的香水百合,□□了接待台的花瓶裡:“謝謝,我覺得這朵花和你很搭。”

說完,他撂下一個臉頰緋紅的姑娘,往裡走去。

重症區裡住的,基本是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人,有種獨特的幽靜,來往的醫護人員步履匆匆,濃鬱的樹蔭鋪展得到處都是,費渡領了探視牌子,來到了407號病房,一個醫生早早地等在那裡,熟識地和他打招呼:“費總,我猜您今天就得來。”

“正好這幾天有空,”費渡把花放在男人床邊,“怎麼樣?”

“總體上很平穩,”醫生說,“不過已經三年了,醒過來的可能性不大,家屬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費渡沒什麼表情地應了一聲,歪頭打量了一下病床上的男人,客套地回答:“我知道了,辛苦您多費心。”

醫生碰到了他的目光,無端一驚,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年輕人逡巡冷漠的目光並不像在看他的父親,甚至不像看活人——他好像在打量一副不怎麼儘如人意的裝飾品,帶著些許可有可無的漠然。

醫生心裡已經腦補了全套的“豪門風雲”和“篡位□□”大戲,不敢再多嘴,和費渡打了招呼,匆匆走了。

費渡彬彬有禮地目送醫生離開,背過雙手,圍著男人的病床轉了幾圈,病床上的中年男子無知無覺地躺在那裡,被一大堆讓人眼花繚亂的醫療器械包圍,看得出被照料得不錯,頭發一根都沒有白,仔細看,他的五官和費渡非常像,可是氣質又截然不同,即使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也給人一種銳利陰沉的感覺,像冷冷的大理石。

末了,費渡停在了牆角,那裡擺著一個小小的日曆,大概是護士疏忽了,日期還是前幾天的。

他動手把日曆翻到正確的日期——七月的最後一天,是他的生日,而生他的兩個人,一個躺在療養院,一個躺在地下。

費渡側過身,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端詳了那男人片刻,突然把手伸向了男人的氧氣管。

靜謐的房間裡,醫療器械發出有規律的轟鳴聲。

方才還送花給女孩的年輕男人臉上一絲溫度也沒有。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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