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一鍋警惕地盯著他的背影,疑心那鏟屎的蠢貨被“壞人”害死了,連忙跳上床查看,它繞著駱聞舟溜達了兩圈,欣慰地發現鏟屎官還會喘氣,遂放下了心,毫不留情地從他身上踩了過去,追出臥室,繼續探查敵情。
然而“敵人”既沒有攻占它的貓爬架,也沒有搶它的窩,就隻是對著陽台的落地窗發呆。駱一鍋還是怕他,在原地踟躕著不敢過去,滿心焦慮,因此不由自主地追起了自己的尾巴,等它察覺的時候,發現費渡已經盯著它看了好一會,駱一鍋連忙刹車,瞪起大眼睛僵成了標本。
費渡依然記得這貓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它還是個支愣著尾巴尖、顫顫巍巍的幼貓,頭上長著雛雞似的絨毛,顯得腦袋大身子小,一臉智力欠缺的懵懂。
看在陶然的麵子上,他勉為其難地把小貓帶回到了市區的小公寓,每天除了喂食喂水,基本對貓視而不見。幼貓天生愛粘人,雖然幾次三番被無視,仍是不依不饒地抱來蹭去,不理它,它就會哼哼唧唧地叫喚,吵得費渡煩不勝煩。
有一天,幼貓朝他伸出了爪,爪子勾住了他的褲腿,扒在地上撒嬌耍賴,費渡的耐心終於告罄,就在他皺著眉冷冷地看著那貓,盤算著把它轉手送給誰時,費承宇突然來了。
聽見鑰匙聲響的瞬間,費渡一把抓起了掛在他褲腿上的貓,活活把幼貓的指甲拉斷了,幼貓一聲柔弱的尖叫還沒來得及叫出來,就被少年捏住脖子沒了聲音,然後它被粗暴地扔進了抽屜裡。
抽屜剛剛合上,那男人就推門進來了。費渡手裡端著一本書,若無其事地從書房裡走出來,好似剛剛被開門聲驚動。
費承宇還是發現了他屋裡的貓糧和貓砂盆,幸運的是,這天他剛清理過貓砂,貓糧還沒來得及放。
費承宇問:“你養了個什麼?”
“貓,”當時不滿十五歲的費渡一臉心不在焉,好似隨口說,“那個多管閒事的警察給的。”
費承宇十分有興趣地轉過頭看著他:“小民警還挺有童趣,貓在哪呢?拿給我看看。”
費渡看了看他,冰冷又詭異地笑了一下,衝他攤開手,掌心有幾根帶血的貓毛:“在這呢。”
費承宇看完沒說什麼,隻是不鹹不淡地教訓了他幾句,囑咐他再買一隻差不多的還給人家,適當的時候可以和警察走得近一點,將來有好處。費渡眼皮也不抬,懶洋洋地聽著,不知聽進了幾句,同時當著費承宇的麵,他心靈手巧地把那幾根貓毛編在了一起,在那男人離開的時候,衝著他的背影無所謂地一吹——
費承宇檢查完了他的“得意之作”,心滿意足地走了。
那是費渡第一次反抗,第一次瞞天過海,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無所不能,魔鬼也能被他過度的自信輕易騙過。
不過現在,當年的幼貓已經長成了好大一隻,據說性情古怪,還掉毛——
費渡收回了讓駱一鍋緊張的視線,緩緩從它身邊走過,在它碗裡加滿了貓糧。
駱聞舟平時八點半上班,八點十分能起床已經不錯了,每天早晨都過得跟打仗一樣。這天,他卻不到八點就睜了眼,先是伸手一摸,摸了個空,他一激靈翻身起來,對著已經涼透了的半張床愣了好一會,幾乎帶著幾分惶急衝了出去。
直到看見坐在陽台上喝咖啡的費渡,駱聞舟這口氣才算鬆下來。
餐廳的小桌上擺著加熱過的三明治和另一杯咖啡,應該是費渡一大早下樓買的,駱一鍋的貓糧盤還剩下大半盤,那有奶就是娘的王八蛋正蹲在沙發上舔爪子,明顯是吃飽喝足了,根本沒有搭理那過氣鏟屎官的意思。
“這麼早。”駱聞舟嘀咕了一句,又皺著眉走過去搶走了費渡的咖啡,“誰讓你喝這個了,去廚房左邊那櫃子裡拿牛奶。”
費渡點了點手表:“你快遲到了。”
駱聞舟不屑與他爭辯,打算讓他領教一下什麼叫“龍卷風一樣的男子”。
然而等他洗漱完,徹底清醒過來以後,駱聞舟看見費渡身上穿戴整齊的衣服,心裡不由得又打了個突。
他一口咬掉了半個三明治,在快被噎死的間隙中,假裝若無其事地問:“你今天要出去?”
費渡聞聲放下了牛奶,表情有點為難。
駱聞舟就像剛輸入高考準考證號,等著查成績的學生一樣,一顆心刹那提到了嗓子眼,與剛咽下去的早飯發生了慘烈的撞擊,唯恐費渡給他一句“我想了想,還是告辭吧”。
費渡:“你這裡是不是沒有多餘的停車位了?”
駱聞舟高高吊起來的心“噗通”一下砸回心裡,砸得他一把含苞待放的心花齊刷刷地怒放起來,他實在難以掩飾,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費渡看著他的表情,十分意外,心想:“看不出這破小區車位還挺充足。”
結果就聽駱聞舟心花怒放地告訴他:“哈哈,是啊,沒了。”
費渡:“……”
什麼毛病!
駱聞舟三口並兩口地把早飯塞進肚子,車鑰匙扔給他,也不問他要去哪:“這兩天出門先開我車,等周末我想辦法給你弄一個……最多一個,可彆把你那‘三宮六院’都開過來。”
費渡:“你呢?”
駱聞舟活力十足地朝他擺擺手,跑進地下室扛走起他的大二八,動如瘋狗一般,“稀裡嘩啦”地騎走了,活活把自行車蹬出了火箭的氣勢,“白虹貫日”似的奔向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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