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三(1 / 2)

默讀 priest 6703 字 7個月前

追捕鄭凱風的那天晚上,費渡曾經隱晦地向駱聞舟點出周氏、背後某種勢力——以及蘇家三代人販賣謀殺女童案之間隱秘而驚悚聯係。。。

周氏的案子、死亡車隊、被豢養的通緝犯……

還有周氏的楊波,楊波平白無故被鄭凱風看重,分明是個金漆的飯桶,卻能一直在周峻茂身邊做貼身助理。楊波的父親也死於一起離奇的車禍,當時據說撞死了一個項目團隊,而最大受益人有個隱形股東,名叫“光耀基金”,剛好是許文超處理小女孩屍體的濱海一帶地塊使用權的所有人。

事後駱聞舟想起來,確實順著這條線路簡單地探查過,隻不過當時事情太多太繁雜了,調查也隻是淺嘗輒止,沒能深入。

還有費承宇那場離奇的車禍,與老刑警楊正鋒的死亡時間有微妙的重合,陶然曾經推斷過,在這背後巨大的暗流與千絲萬縷的聯係中,費渡一定是知道最多的一個。

此時,他像千年的河蚌精一樣,終於開了一個淺淺的口,將那鬼影幢幢的世界掀開了一角,已經讓人心驚膽戰。

駱聞舟問:“你說的這個‘寄生獸’,指的是那個‘光耀基金’?”

“公司隻是個殼,像百足蜈蚣的一隻腳,蜘蛛網上的一個環,沒什麼價值,反倒是如果你貿然動它,容易打草驚蛇,背後的控製人也很容易給你來一場金蟬脫殼。”費渡輕輕地說,“養通緝犯也好,殺人買/凶也好,甚至是建立龐大的人脈網絡,都需要大筆的資金——費承宇定期給他們捐助和利益輸送,養著他們,而這些人則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替他掃清障礙。”

費承宇其人,駱聞舟在早年調查費渡母親自殺一案的時候,曾經接觸過,印象裡是個斯文又冷漠的男人,風度翩翩,但對妻子的死亡,除了最開始的震驚之外,懷念和傷感都是淡淡的,多少顯得有些薄情。

可是駱聞舟記得前來幫忙的老刑警教過他,這樣的情況下,像費承宇這種反應才是正常的,因為常年精神失常的女人會給家人帶來漫長的折磨和痛苦,夫妻之間沒有血緣與其他牽絆,本就是同林之鳥,費承宇那麼大的家業,沒有拋妻棄子,隻是常年不著家投身事業,已經是難得的品行端正了,聽說妻子死了,有解脫的想法是人之常情——反倒是如果他表現得痛不欲生,那還比較值得懷疑。

現在看來,費承宇當時的一舉一動都是經過精密計算的,連從業二十多年的老前輩都被他蒙眼騙了過去!

屋裡溫暖如春,駱聞舟背後卻躥起了一層冷汗:“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費承宇連這也不避開你嗎?”

費渡掙開束縛在他手上的圍巾,有些狼狽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他沒去管方才被駱聞舟扯爛的襯衫,隨手捋了一把散亂的頭發,那眼神平靜得像是兩片鑲嵌在眼眶中的玻璃,清澈、冰冷,好似方才的大悲大喜與失魂落魄全然都是幻覺,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接著,他徑自站起來,拉開櫥櫃門看了一眼。

駱聞舟一口氣吊了起來,因為能讓費渡開口,太艱難了,興許會在他的逼迫下吐露一點端倪,過一會回過神來,沒準又縮回去了。他說不說、說多少,得全憑運氣,駱聞舟唯恐聲氣大了,就把這口運氣吹化了。

他心裡焦灼,嘴上卻又不敢催,隻是輕聲問:“你找什麼?”

費渡皺了皺眉:“有酒嗎?”

酒當然是有的,逢年過節探親訪友的時候,大家免不了互贈幾瓶紅酒,可是駱聞舟看了一眼費渡那好似打晃的背影,著實不太想給他喝,糾結了好一會,才不知從哪翻出了一瓶傳說中甜度最高、度數最低的,倒了一個杯底給他。

溫和的酒精很快隨著血流散入四肢百骸,略微驅散了說不出的寒意,好似浸在冰冷的泥水中的大腦反而清醒了一點。

費渡捏著空酒杯,卻並沒有要求第二杯——他天生很懂什麼叫做“適可而止”。

“抱歉,我從沒跟人說過這些事,有點複雜,一時捋不清頭緒。”費渡頓了一下,順著思緒倒到了一個很久遠的開頭,“我有個沒見過麵的外公,是最早一批‘下海’的人,生前攢下了一點家業,當初曾經很反對我媽嫁給費承宇,後來拗不過女兒鬼迷心竅,婚後曾經一度不與他們來往。”

駱聞舟不知道為什麼故事換了主角,一下從罪案情節切換到了家庭劇,卻也沒有急著發問,試探著順著他的話音搭了一句:“因為老人家眼光毒,看出你……費承宇有問題?”

“如果費承宇願意,他能偽裝成世界上任意一種人,沒那麼容易露出破綻。”費渡笑了一下,他的笑容一放又收,又說,“虐待狂首先要潛移默化地斬斷施虐目標的社會關係——例如她的父母、親戚、朋友……讓她變得孤助無援,同時對外抹黑她的形象,即使她求助,也沒人相信她,這是第一步,這樣你才能肆無忌憚地不斷打壓她的自尊,破壞她的人格,把目標牢牢控製在手裡。”

駱聞舟心裡隱約覺得不對勁,因為覺得費渡說起這些的時候,就像個真正的犯罪心理專業學者一樣,充滿了學術和客觀——就好像他說的不是切膚之痛一樣。

“普通朋友,挑撥離間幾次,很容易就心生誤會不再來往,親近一點的,也是一個道理,多費點工夫而已,我媽家裡的親戚在舊社會戰爭年月裡走散了,還有聯係的不多,沒有七大姑八大姨,省了不少事——但你知道,除此以外,總有些關係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我外公早年喪偶,隻有一個獨女,置氣歸置氣,繼承人卻從來沒改變過,我想不通費承宇是怎麼斬斷這一層聯係,還順利得到我外祖家遺產的。”費渡說,“所以我問了費承宇。”

憑借著多年審訊室裡裝神弄鬼的強大心理素質,駱聞舟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表情,他咬了咬自己發僵的舌尖,艱難地按平了自己的語氣:“你是說,你去詢問過你爸,問他虐待和控製你媽媽的細節。”

這也太……

“這很難理解嗎?虐待狂往往會伴隨無可名狀的自鳴得意,費承宇尤其自戀,他認為這些都是他的能力和作品,樂於向我展示,還把這當做言傳身教,”費渡輕飄飄地說,“我隻是不懂就問。”

如果聽完沒有問題,會被當做沒有思考,態度不端正,年幼的費渡並不很想知道“態度不端正”的後果。

駱聞舟心裡躥起一層無名火,恨不能把費承宇從舒適的植物人狀態裡揪出來,一腳踹進監獄裡喂他兩顆槍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好半晌,才按住起伏的心緒,沉聲問:“然後呢?”

“費承宇告訴我,割斷這種聯係很簡單,因為死人是沒辦法和任何人建立聯係的——我外公死於一場車禍,他當時意外得知了我媽懷孕的消息,終於按捺不住想見她,在此之前,我媽被費承宇誤導,一直以為他已經跟自己斷絕了父女關係,收到父親遞來的橄欖枝時,她欣喜若狂……但是約好了見麵的那天,一輛醉駕的車撞了我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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