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易本想在路上儘量拖延,可殷高侯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架驢車,執意要晝夜兼程返回常州城,三人不敢不從,隻得隨他上路。
不想這驢車卻甚是顛簸,又無遮無攔,本是拉牲口草料所用,三人在這草垛上一坐便是一日一夜,風吹日曬,隻覺得全身骨頭都如散了架般,一合眼立刻就會痛醒。
蘇千易身為男子,體格較二女健壯,倒也還好,仇華終日騎馬,也能忍受,小玲卻大不相同,她平日與蘇楊兒同吃同住,養在深閨,雖是下人,卻從未乾過幾樣重活,又哪曾吃過這樣的苦。此刻她抱膝蜷縮在二人身旁,忍不住低聲抽噎起來。
蘇千易嚇了一跳,急問道:“小玲妹妹,你怎麼啦?”
小玲抹了抹眼淚不敢說話,蘇千易見狀笑道:“你是不是想你陽寶哥了?”
小玲臉上一紅,抽噎道:“我……我想小娘子了,四叔,你記起她去哪兒了麼?”
蘇千易看了一眼車頭殷高侯,低聲道:“坐在他這破車上,彆說想事情了,我連自己姓什麼都快忘啦,等我一下車,我就趴到他身上,說我骨頭被他顛斷了幾根,叫他賠錢。”
小玲破涕為笑,道:“那他還不打你?”
蘇千易見她笑了,也不由微微一笑,但不待答話,殷高侯忽然出聲道:“小子,你們又在嘀嘀咕咕什麼,白日才送走你那個小尼姑姘頭,你又和這個小婢女好上啦?”
蘇千易歎了口氣,回道:“前輩,我們在說您這坐騎強過汗血寶馬,賽過大腕名駒,可謂驢中極品,我等能叫這位驢兄拉上一回,實在是三生有辛。”
聽到這話,二女皆噗哧一笑,殷高侯不覺又好氣,又好笑,當即籲的一聲勒住驢車,回頭瞪著他道:“小子,老子知道你們幾個細皮嫩肉,老子也不為難你們,就在這路邊睡上一宿,但睡了這一覺後你要是還記不起我家世子爺下落,小心你這顆油腔滑調的腦袋!”
蘇千易脖子一縮,但聽能下車休息,又不由一喜,即可扶過二女下車,又抱下一團乾料,附近拾些柴火點燃,殷高侯就近一趟,翻身呼嚕聲大作。
小玲倦了一日,隻一著地便也睡了,蘇千易怕她著涼,忙脫下外套給她枕了。
仇華這時忽然間對他勾了勾手指,低聲道:“蘇四,你過來。”
蘇千易一怔,悄悄湊到她身前,問道:“你也要衣服麼?我再脫可就精光不剩啦。”
仇華一把揪住他耳朵,低聲罵道:“誰要你破衣服,我想到一個主意,能解決這個死胖子。”蘇千易嚇了一跳,隨即麵上一喜,問道:“什麼主意?”
仇華微微一笑,在他耳邊道:“我剛才看過了,我們已經到了天寧寺附近,我家在南邊不遠的小鎮上有一棟宅子,我爹來做生意時經常住在那兒,這會兒應當還沒走,我們引這死胖子去我爹爹那兒,到了他那兒我們就什麼都不用怕啦!”
聽到這話,蘇千易吃了一驚,斷然搖頭道:“不行,這姓殷的是個十足魔頭,萬一他凶性大發,要害仇莊主怎麼辦?”
仇華小手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掐,罵道:“你懂什麼,我爹爹一巴掌就能拍死了他。”
蘇千易吃痛暗叫一聲啊喲,捂住嘴巴,喜道:“仇莊主也會武功?”
仇華冷哼一聲,盯著殷高侯的背影,惡狠狠道:“我爹爹捏死他就像捏死一隻小螞蟻,不,一隻小小螞蟻一樣簡單,蘇四,你就照我說的辦。”隨即一躺,轉身睡去。
蘇千易見狀暗暗搖頭,仍覺得此計不行,但轉念一想:“那仇莊主雖不知道能不能製住這姓殷的魔頭,可終究是仇華的父親,我此去把她送回她父親身邊也是好的,若是仇莊主真像仇華說的這麼有本事,那就更好啦!”
想到這裡,心中一定,便既和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