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殺出血路(2 / 2)

修士看待凡俗亦如人類視之螻蟻,看到它了,卻又未曾把它放在眼裡,錯腳碾死亦一無所覺,間或看得分明了,卻又惰於挪開腳下步伐。

明明同為人族兩者卻平端生出了涇渭分明的天塹,也無怪乎劇情中後期九霄大陸上天劫紛起,人族主尖力量卻遭受到了嚴重內耗,以致前線失潰、疆域陷落過半,千萬萬生靈儘數塗炭。

血絲沾染上蒼白薄唇生出豔麗色澤,滕婪終於直觀感受到了此間修士視萬物為芻狗的極端冷漠,縱然這是十年前自己筆下設定,但自從重生來到西荒地界,一道所聞所感所想,甚至是現下喉腔中的血液鹹腥,都無時無刻在提醒著滕婪這是一個真實運作著的廣袤大世界,而在他這隻蝴蝶翅膀的微弱扇動中,腦海裡模糊存在的劇情線也在無時無刻地發生著幾乎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若變動的劇情已經不能成為他保命的依仗,那麼他究竟還能用什麼來與天道爭一分改命契機?

唯有再多掌握上一分力量,步步登天以他人枯骨鋪就高位,在這片以修者為尊的靈氣大陸上,唯有絕對的實力才是製勝叢林法則的關鍵!

誰不想成仙?誰不想自由定奪己身運命?

無論是在修真界還是凡俗間,上位者對底層的成見輕視幾乎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但這種所謂的本能實際上又何其可笑?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十年前大熱的係列修仙打臉文中,各大龍傲天男主無論後期如何日天日地,少年時期必定是曆經坎坷,與底層廢人無異,而周圍不曾斷絕的譏諷嘲笑蔑視則正是上位者對弱者的如山成見,欲揚先抑,這是最慣用的寫作技法,但於書中人而言卻是荒誕而真實的人生,昔日螻蟻咬牙堅守少時信念,最終攀上至高之位將天地翻踩於足下,頃刻之間彼此地位進

行了徹底逆轉。

這也是龍傲天打臉流得以大爆的核心所在,現實遠比要殘酷,階級固化讓人心中的成見如同大山,而即使處在陰溝裡也總有人想要仰望星空,現實的難以改變驅使其自發在虛構的中尋找慰藉,廢材流主角的成功逆襲則變相地滿足了他們心中埋藏至深的期望。

於是他們高呼,於是他們歡笑。

滕婪在寫作《登霄》時就已洞悉了人心的這一點,筆下男主前期憋屈,後期金手指大開,這般套路設定下固然吸引來了大批死忠讀者,但滕婪在偶爾翻閱那些大同小異的書評時卻時時感到無趣。

為中主角的步步逆襲心生震動,現實中自己卻往往難以踏出破除他人成見的小小一步。

這又有何意義可言?

於是滕婪太監了《登霄》,並乾脆利落地注銷了作者賬號。

天性冷漠的滕婪注定不會在虛妄的事物上尋求寄托,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直接了當地進行反擊才符合他的行為準則。

而此間修者對萬物的漠視是不自知的,但這種態度也才真正彰顯出了至深的輕蔑,即使是滕婪,在驟然承受沈卿韻一視同仁的威壓震懾時,古井無波的心田中亦有怒氣漸漸滋生。

不知道在將萬千修者皆踩於腳下時,其高傲麵孔上又會展露出如何精彩的神情?

黑袍之下滕婪露出了一個可以說是溫柔至極的笑容,眼中卻有病態的風暴緩緩生成。

嗞——

左腳踏空,滕婪身形後仰,一道銀白長鞭淩厲甩來,其上微弱的劈啪電光灼斷了滕婪動作間露出黑袍之外的幾絲細發。

在沈卿韻收回靈壓的瞬間,玥華城街麵已是血河一片。

諸多修者趁周圍之人尚未反應過來之時,即刻暴起上前大肆收割仍趴伏地麵的散修性命,往往慘叫不及連貫發出,人已屍首分離,爭奪秘境名額的血腥大戰竟是提前打響。

寬闊街道的儘頭處停著唯一一艘小型飛舟,一名築基期老者正穩穩坐鎮。

無數人往上擁擠,無數人就此倒下,漫地殘肢碎骨在瘋狂的踐踏中零落成泥,在此時修者與凡人也已所差無幾,有的隻是一群同處天道囚籠之中掙紮求取一線長生機緣的碌碌螻蟻。

痕斑駁了臉頰,驚懼之下失聲的女童一身血汙,瑟縮著伸手欲去撿取地上鏽跡斑斑的長生鎖,渾然不覺數隻成人大腳即將踩上她不起眼的瘦小身軀。

小小的手心突然被另一隻冰涼的手掌握住,隨即身體騰空,她被抱進了一個並不寬厚但又溫暖至極的胸膛之中。

“乖孩子要早些回家。”

溫柔喑啞的男音在女童耳邊反複回蕩,被娘親重新緊抱在懷中的女童注視著那個逐漸遠去的黑袍哥哥,肮臟小臉上再度綻開天真無邪的笑靨。

黃級下品,冰髓擊。

冰寒的靈力瞬間凝成虛線接連洞穿前方數人腳跟,身形隱隱晃動的滕婪在擁堵人牆中漸漸殺出了一條血路。

他的身上並非一無損傷,兜帽滑落,滕婪眼瞼之下有一道淺層血痕滲出殷紅,肩肘處的嚴重傷勢所流出的血液則將衣料色澤浸潤深沉,但黑袍上沾染更多的還是他人鮮血,吸水飽漲的垂落袍腳正淅淅瀝瀝地往下滴落著不明紅液。

滕婪沒有去細數一路上有多少人直接在他手上喪命,肩上傷處非人的劇痛也仿佛是隔著層磨砂玻璃,這種痛感傳至神經並不顯得真切,仿佛是深陷大夢,但滕婪卻覺得體內深淵心緒是從所未有過的空明清晰。

這就是求仙之路,一條遍布荊棘的血路。

想要改變身體爐鼎宿命,這條血路注定也是滕婪必經之路。

但這一段時間以來他或許都走錯了路線。

想要與天相爭,難道還會有比直接綁定天道所庇男主更有保障的方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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