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1 / 2)

皇帝自遠處走來,道路兩側宮人伏地,無敢直視天顏。

唯蘇容臻仰首望他,她見他朝她而來,那雙深沉的眼眸始終聚於自己身上。

“朕的小公主,可喜歡這份禮物?”皇帝的聲音隨他身上的龍涎香而至,劃過的袖風擾亂了她的心。

蘇容臻隻覺手中的聖旨發燙,她小聲說:“喜歡。”

“臨安。”皇帝用眸光寸寸描繪著她的容顏,“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唯有它最配得上你。”

蘇容臻自然知道這個封號的含義,她感激之餘,不免有些擔心自己無法承載皇帝過於沉重的情誼。

餘的話,皇帝還有許多要與蘇容臻說的,不過此刻,他們旁邊還有一個礙眼的存在,他準備先解決掉它。

來的路上,皇帝已知道了方才發生的事。

他調轉目光,沉沉地看向蕭蕙蕙:“福慶,賠罪吧。”

皇帝沒有說要蕭蕙蕙賠什麼罪,但他深海一般的眸子下湧動的海嘯與巨獸已讓蕭蕙蕙心神俱顫。

也讓她明白,就算她沒罪,她此刻也要絞儘腦汁想出個罪名來。

否則,潛藏在皇帝眸底的巨獸就會顯現真身,將她撕扯得粉碎。

“臣女有罪。”蕭蕙蕙撲通一聲徹底跪了下去,“臣女妄自尊大,以下犯上,冒犯了臨安公主,臣女罪該萬死。”

蕭蕙蕙從未想過,以下犯上這個詞會出現在她身上。

但在皇帝麵前,麵臨著旁人感受不到的千鈞壓力,蕭蕙蕙一點小心思都不敢有,隻能以極儘謙卑的姿態,祈求帝王的寬恕。

“你這話給公主說去,她讓你起來,你才能起。”皇帝不為所動,淡聲說道。

於是蕭蕙蕙又轉頭麵朝蘇容臻跪下,磕一次頭便說一聲:“求公主殿下恕罪。”

“好了。”蘇容臻也不想繼續留蕭蕙蕙在眼前。“你起來吧。”

蕭蕙蕙顫顫巍巍站起了身,之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讓朕的小公主受委屈了。”皇帝撫著蘇容臻的麵頰,眼中柔情蕩漾。

“本朝公主均有封邑,柔嘉方才受了委屈,合該多補償一點。”

皇帝微微思索,隨即開口道。

“傳朕口諭,臨安公主婉

嫕有儀,柔質粹純,今賜千金,實封五千戶,儀同嫡親王。以洛州十郡及萬年為邑。”

嘶,在場所有人心裡都響起了抽氣聲,蕭蕙蕙更是像呆傻了一般,半張大著嘴。

大鄴公主,封戶向來不過兩三百,親王則以五百為限。景宗皇帝獨寵皇後,所生公主寵愛至極,封戶兩千,已是青史之最,煊赫不已。

但這位臨安公主,甫一出爐,便已有了五千戶實封。

儀同嫡出親王,意指這位公主,甚至可在成年後,開府置長吏,參與朝政之事。

至於洛州十郡,向來富庶,又是拱衛京畿的要地,曆來都是皇帝私產,從未授予他人。

若說前麵的一切已讓人覺得不可置信,那麼將萬年縣賜予臨安公主就更是令人瞠目結舌。

長安作為大鄴都城,下轄兩縣,一曰長安,一曰萬年。

皇城及一部分坊位於長安縣,其外就是萬年縣的範圍。

一個公主,以長安城一半為封,簡直是能讓史書官折筆於案前的震撼之事。

侍候皇帝已久的張德榮額上也滲出了冷汗,他從未敢自認為懂得帝王心意,但是多年來至少也能窺得幾分。

然而今日之事,突破了他最大限度的想象,他應下皇帝口諭的同時,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永遠都不能懈怠,這位帝王,才真正體現了什麼叫做君心難測。

可以讓人墜入阿鼻地獄,也可以讓人享仙府之樂。

“陛下,這份禮物太重了,柔嘉受不起。”蘇容臻並不是很清楚其中蘊含的具體恩寵,但她也能感受到皇帝這道口諭的份量。

“你是朕的女兒,有何受不起之說。”皇帝的眸光中是浮浮沉沉的笑意,在麵對蘇容臻時,他收起了所有利芒,隻有如水般的溫柔。

這是蘇容臻第一次從皇帝的口中得知他對自己的定位,雖然早有一定的預料,但此刻她陡然聽聞,仍是有幾分吃驚,幾分困惑。

皇帝已有心上人,但因為某些原因,不能與之相守,所以不願意娶後納妃。

可能是因為身為帝王,總是需要子嗣的。所以他將她養在了宮中。

但這樣也說不通。

她一不是皇家血脈,二不是男嗣,皇帝要是單純想要子嗣,為何偏偏看中了她。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疑惑,皇帝說道:“朕第一次見你,便知道,你合該是朕的女兒。”

皇帝的唇角染上一絲淺淡的笑意。

“柔嘉,你是上天賜我的珍寶,這前後或許是一種因緣,朕失了她,便不會再放你走了。”

皇帝的口中呢喃著蘇容臻聽不懂的話,她看見了他眼睛中一閃而過的傷痛。

一種似乎從來不應存在於他身上的神情。

這也是她第一次聽到他沒有自稱朕。

仿佛在說那句話時,皇帝卸下了禁錮在身上已久的盔甲麵具,露出了某些脆弱之處。

然而在一刹那過去後,他重新緊緊地豎起了周身的堅甲。

他又是那個堅毅沉冷的帝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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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蕙蕙從宮中狼狽而出,被罰禁閉一月,德親王也被連累申飭斥責,罰俸半年。

若是放在往常,這該是天大的消息,定要讓京城權貴圈震一震。

可如今,卻無人願為之多費口舌。

真正引起轟動,讓長安人士談論不休的是另外一個人。

臨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