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在細雨中呼喊(下)(2 / 2)

重來1976 北冥蝦米 14920 字 4個月前

這木線廠生產銷售踢腳線之類的裝飾裝修材料。

生意十分興隆,眼下廠子依然沒停工,一派繁忙景象。

秦詠梅他們都穿著便衣,工人們還以為他們是來采購的,上來熱情招呼。

秦詠梅說:“找你們閆老板!”

工人帶著他們來到辦公室。

辦公室裡有些淩亂,工人擠眉弄眼地咳嗽一下,衝裡屋喊:“閆總!有客人來了。”

然後示意秦詠梅他們在沙發上坐下。

裡麵隱約傳來一陣男女嘰嘰喳喳小聲說話的聲音。

看來這位閆總上班兒的時間也不忘搞搞破鞋啥的。

沒一會兒,閆總頭發有些蓬亂地出來了,穿著一件高領毛衣,不時活動活動脖子。

翟隊舉起警官證:“找你問點事兒。”

“警察同誌好!有事儘管問。”

閆總客客氣氣地說,還拿起一包紅塔山遞過來,挨個詢問:“來一根兒?來一根兒?”

秦詠梅擺擺手:“不用客氣。你認識陳傑嗎?”

“陳傑?”閆總假裝皺著眉頭仔細思考。

“不會吧,你們都乾工程,年齡相仿,這個圈子又不大……”

“哦,想起來了!我們合作過,好幾年前的事兒了。你們不提都快忘了。”

“好幾年前?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四年前,技工學校的教學樓,你們倆不是一塊兒乾的嗎?”

“哦,是啊,這些年我不乾工程了,乾木線,比較累腦子。你們瞧,記性都變差了。嗬嗬。”

“那你最近有沒有跟陳傑聯絡啊?”

“沒有啊。”

“沒有?沒聯絡陳傑的大哥大怎麼到了你的手裡?”

“我的手裡?哦,我想起來了。是這麼回事,陳傑一直欠我錢。然後我又欠我的手下範彪一點錢。我就讓範彪去跟他要,他就拿手機頂賬了……”

翟隊冷笑:“挺會編啊。”

“沒有啊,我說的句句屬實。”

“可惜你跟範彪沒統一口徑。”

“他,他怎麼說的?”

“你猜?”

“多半是他不好意思說討債討來的,就說是撿的。”

翟隊大怒,一拍桌子:“少在這裡胡說八道!你現在不老實交待,回頭有你受罪的日子!”

閆總一臉的委屈:“我真老實交待了!公安同誌你們可不能誣陷好人啊!”

“你他媽還好人?男盜女娼說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唉,冤枉啊。”

“你等著,回頭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回到局裡,翟隊和秦詠梅還想詐一詐範彪。

“你的老板已經交待了。”

“交待什麼了?”

“說你們倆一塊兒殺了陳傑。”

“怎麼可能?”

“他讓你把陳傑的手機處理了,你卻留著自己用了。所以,你們閆老板很生氣,說自始至終他都沒動手,都是你一個人殺的陳傑!”

範彪卻沒有惱怒,而是笑了:“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還問啥。”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老實交待,你隻有死路一條。”

“老實交代就有活路了嗎?真是我殺的話,怎麼都是死路一條啊!”

“你個混賬東西!”

範彪這裡問不出什麼東西,就先把他扣押在局裡。

閆老板那邊也派人嚴密監視,同時探尋周邊,尋找知情人。

因為秦詠梅感覺木線廠的辦公室很可能是第一犯罪現場。

秦詠梅先回家過年了。

臨走之前,秦詠梅一再叮嚀:有什麼新情況一定要及時彙報。

初三這天,翟隊打電話過來了。

木線廠附近另一家開廠子的人檢舉說:一月三號那天,他從木線廠辦公室外麵路過時,聽到裡麵有慘叫聲。

開始以為是電視裡麵,後來越想越不對。

看來木線廠辦公室就是凶殺現場!

當天晚上,白客開車帶著老媽趕往省城。

正好木線廠初四開工,秦詠梅、翟隊他們浩浩蕩蕩趕到時,把閆老板堵了個正著。

閆老板一臉的不自在:“過,過年好啊!”

翟隊冷笑:“還不老實交待?”

“沒啥了呀……”

“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關門打狗!”

況玉林和李三科他們幾個關上門窗,拉上窗簾,然後打開藍光燈。

翟隊扔給閆老板一副眼鏡:“彆晃瞎了眼睛!”

況玉林和李三科開始四處噴灑魯米諾。

噴灑到沙發扶手上、地板上、牆上時,血跡紛紛顯現出來。

閆老板從沒見過這種高科技,頓時懵逼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況玉林他們又重新拉開窗簾開門開窗。

閆老板歎口氣,可憐巴巴地看著秦詠梅和翟隊:“我應該算正當防衛吧?”

“怎麼個正當防衛法?說說看。”

原來,年前的某天傍晚,有兩個年輕人來找閆老板,想跟他談合作。

閆老板帶他們到飯店吃飯,走在半路上他們突然把閆老板按到了,用繩子勒他的脖子。

閆老板奮力掙紮,兩人又笨手笨腳,好一會兒也沒成事兒。

正好有人路過,兩個年輕人就跑掉了。

“這是兩個嫩茬兒,不然老子就死翹翹了。”

“又在編瞎話是吧?”

“騙你是王八蛋!”

閆老板說著,擼起高領毛衣。

他的脖子上果然能看到清晰地勒痕。

“你怎麼就覺得是陳傑乾的?”

“因為我們一直有矛盾。”

早些年,閆老板和陳傑交情不錯,曾在一起乾工程。

後來,陳傑覺得自己吃虧了,經常找閆老板算舊賬。

閆老板不理他,他就惱羞成怒了。

“然後你把他叫過來了是吧。”

“是啊,過完年我就把他叫過來,說是要跟他算舊賬。”

陳傑覺得自己沒暴露,也心存僥幸,就大搖大擺地過來了。

沒想到閆老板要新賬舊賬一塊兒算。

陳傑一時惱火就承認自己打算乾掉閆老板。

還威脅他:“你要再不給老子錢,老子還會找人做掉你!”

閆老板一怒之下跟陳傑扭打起來,抓起煙灰缸砸在陳傑腦袋上。

結果把陳傑打死了。

“屍體呢?哪去了?”

按照閆老板的說法,他隻是激情犯罪,死刑是判不了的,頂多就十來年。

如果驗屍的話,或許會有彆的真相。

可閆老板卻說:“燒了啊。”

“燒了?”

秦詠梅和翟隊都大吃了一驚。

“在哪裡燒的?”

“火葬場啊。”

原來,閆老板有親戚在火葬場。

他讓親戚開了假證明,直接把屍體送到火葬場燒掉了。

案子雖然破了,秦詠梅和翟隊卻都有些懵逼。

這算啥事兒啊。

沒有死者,沒有凶器。

隻有不那麼靠譜的犯罪現場,和一麵之詞的口供。

押送閆老板出去時,秦詠梅突然又想起什麼。

“那兩個年輕人你還記得長什麼樣嗎?”

“傍晚看不太清楚,一個一米七五左右,一個一米七左右。”

“穿什麼衣服?”

“一米七五那個穿著雞心領毛衣,打領帶。”

“是不是這種毛衣?”

“秦詠梅拿出照片。”

“對,對,就是這件。”

“你怎麼確定就是這件?”

“米色的,上麵有夢特嬌標誌。”

正月初五,奉天火車站的乘客還很少。

車站外的地麵,前幾日下的雪已經壓扁,變得很堅硬了。

人們小心翼翼地走著,不時有人摔的四仰八叉。

王明偉背著雙肩包,提著大旅行包小心翼翼走過來。

一直走到檢票口前時,他停下腳步回頭看看這個城市,深吸一口氣,轉身準備往檢票口走去時,卻發現了一旁站著秦詠梅和李三科。

他們正在向他微笑。

王明偉歎口氣走了過去。

被秦詠梅和李三科一左一右簇擁著走著。

一直來到大馬路上,王明偉忍不住苦笑著,低聲嘟噥:“一隻草履蟲都能在這個世界留下痕跡。我們這些人卻像空氣一樣,來過了卻什麼都沒留下。”

秦詠梅歎口氣,輕聲說:“怎麼會呢?再卑微的人生也會被那些摯愛的親人所銘記。就像在細雨中呼喊一樣,哪怕沒人聽到,但總能留下你存在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