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現世·十八(2 / 2)

黑死牟後退一步,頭顱微垂沒有出聲。

我回過神,鬼舞辻無慘涼聲吩咐:“把鬼殺隊的人解決掉。”

會死。

這樣下去,所有的人都會死。

“阿朝小姐!!”那是呼喚我的聲音,但鬼舞辻無慘死死扼著我,我無法掙脫。他將我困在他懷裡,打算讓我看著其他人去死。

義勇先生和實彌先生極其勉強地拖住黑死牟,我看到戴著花牌耳飾的少年試圖朝我跑來,看到忍小姐斂起笑容,目光如刀鋒筆直銳利。

時間好像慢了下來,我仿佛看見遙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熹微的光線。

“……無慘。”我抬頭喚他。

在他低頭的那一瞬間,我扯住他的衣領,拽下我親手挑選的那條領帶,壓著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紅梅色的瞳孔倏然收縮,鬼舞辻無慘的表情陷入空白,我捧住他的臉,毫不猶豫地加深這個吻,順著微

微開啟的唇隙找到冰涼柔軟的舌頭。

在那個短暫的,千年一瞬的縫隙裡,我們像彼此相愛的人一樣擁吻。

他細微地抽了口氣,無意識地環住我的腰。

“朝日子……”他將我的名字含在唇瓣間,含在喉嚨的最深處,咬牙切齒地反複品嘗,滿懷憤怒、渴望到不可思議地呼喚著那個名字。

他真想殺了我。

鬼舞辻無慘說我恨他,他又何嘗不恨我。

他多麼想殺了我。

他確實應該殺了我。

針劑從袖口滑到手心裡,我握住冰涼的針管,趁著他失神,沉迷此刻無法自拔的瞬間,將針頭對準他的後頸刺了下去。

無慘猛地推開我,微微踉蹌著往後退出一步。毒素開始起作用了。

他抬頭看我,豎瞳裂開,眼眸陰紅。

——我失去記憶的這一段時間,再次成為他未婚妻的這段時間,到底算什麼呢。

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不可置信,看到滾燙的憤怒,看到了刻骨的仇恨……還有一閃即逝,仿佛會破碎開來的痛苦。

我脫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向前一步。

“……你竟然……你竟然敢……”蒼白英俊的臉龐爬上青筋,鬼舞辻無慘死死盯著我,淬了毒的目光像噬人的蛇。但他暫時被毒素麻痹,沒有辦法擰斷我的脖子,也沒有辦法取他人性命。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我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他。

我將戒指還給他,輕輕放到他的手掌心裡。

“夢該醒了,無慘。”

太陽要出來了。

漫長的噩夢終於要結束了。

“……朝日子。”

我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奔去。

“……朝日子!!!”

——「你去哪了?」

天氣嚴寒,屋內燒著炭。彌久不散的苦澀藥味蓋過了熏香和炭火的氣息,我的未婚夫坐在賬內,冷漠的語氣每一個字都像結著冰霜。

「你去哪了?」

「你去神社做什麼?」

「為什麼離開這麼久?你是不是路上去了彆處?」

回來——回來——

不許走。

那個聲音充滿憤怒,聽起來反而害怕無比。

——「朝日子,你到底要去哪裡?」

我要去哪裡?

率先消失的人是你不是嗎。

一千年前丟下我的人,不

正是你嗎。

黎明破裂的方向,在無慘驅使下的鬼攔住了我前方的道路。我繼續奔跑,一把撈起之前掉在地上的日輪刀。

我一直都斬不斷鬼的頭顱。一千年前,被鬼壓在地上撕咬啃食時,我攥著瓷器的碎片,拚命刺它的脖子,紮得雙手血肉模糊,指甲斷裂脫落也沒能割斷那隻怪物的脖子。

我攥緊血跡斑斑的刀柄,聽到有人對我說:

「調整你的呼吸,阿朝。」

那個聲音落在我的耳畔,好像有人站在我的身後,溫柔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揮刀的方法,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

耀眼的刀光像流火,劃破了大雪紛紛的黑夜。

看過百遍、千遍,如祝禱之舞般溫柔燦爛的刀法,我一直都記得。

“抓住她,黑死牟!!!抓住她——!!!”

好像有很多人在喊我的名字。

血液在奔湧,身體忽然變得好燙。呼吸聲不斷在耳邊放大,視野清晰得如同水洗。我攥緊刀柄,從那隻鬼撲上來的瞬間,刀尖一轉,自下而上遽然一揮!

日輪刀割開堅硬的皮膚,割開可以再生的血肉,斬斷森森的白骨,刀鋒觸到的部分像水一樣分離,像積雪一樣融化,咻的一聲,像離弦之箭射中靶心,巧手的裁縫裁開絹布,那隻鬼的頭顱高高地飛了起來。

……

太陽出來了。

金色的光芒突破地平線,大片大片傾灑下來。身體被抽去力氣,我撐著刀跌坐在地。

我坐在初升的朝陽裡,已經沒有鬼能觸碰到我了。光芒切入黑暗,漫漫長夜終於結束了。

我拄著刀,將臉貼到手背上,顫抖著忍了許久,眼淚湧出眼眶,最後還是掉了下來。

——四百年了。

他留下的東西,他留下的刀,依然還在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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