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甩手(2 / 2)

人力是最難掌控的變數。

蘇州府東西市已擴無可擴,楊彩芽送一個現成的小西市給他,先不論將來收益如何,單單雇工用人就能讓市署震上一震。

常一塵睜開眼,仔細將紙箋展平,指腹摩挲著上頭市署可無本占四成股的字樣。

他想起父親常刺史說的話。

“如今已不是常氏呼風喚雨的舊朝,當今聖上亦不是先帝那般慈軟的性子。你不服京中勢力分走兩道權職,你可想過單憑他們可真有能耐隨意攪亂兩道官場的水?一切不過是聖意。我知你不滿我一味冷眼旁觀,但你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這兩三年,兩道大小地方官員都動過。你我都知和右相、定國公有關,可他們何曾對常氏有一丁點異動?”

“聖意。你不能琢磨懂這兩個字,將來我百年之後,又如何放心將蘇州府交到你手上?你又如何保常氏留在京中的親眷榮華、平安?當今不會動常氏,隻需要我們老實聽話。蘇州府是我們的根,你我父子要做的仍是那兩個字:守成。能保兩道清平安穩,才是常氏天命所定之責。”

也許真的是他太氣盛驕躁,這兩年真是一葉障目了……

父親要守,他就替父親守穩他們常氏的根!

常一塵眸中流光四溢,端坐整衣,探手一碰茶盅才發現茶水早已涼透,此刻卻毫不在意的一飲而儘,揚聲道,“去請長史夫人過來。”

衙役梗著脖子使勁吞咽剩下半塊桃花糕,探頭進茶水耳房,含糊乾笑道,“長史夫人可用好了?常大人有請。”

楊彩芽吃飽喝足,隻差沒流口水開始打盹,聞言拍了拍臉,笑著謝過抬腳拐出耳房。

張媽媽十分好心的將剩下的糕點包給衙役,拉家常道,“軍爺喜歡就拿回去慢慢吃。往後有機會來市署叨嘮,我再給軍爺帶一些。”

見來禧黑溜大眼倒映著自己掛著碎屑的嘴角,衙役臉色微紅,忙擼袖子猛擦嘴角,抱著油紙包在廳外繼續望天。

廳內常一塵似不複方才冷臉,俊臉泛起出塵淡笑,朗聲道,“長史夫人好心思。這幾頁紙箋叫人不得不歎服。既然長史夫人如此大方送上四成乾股,合作事宜再推拒反而小家子氣。不過……

不過你是個中二少年,辦事絕/逼不會爽快!

楊彩芽在心裡接口腹誹,麵上做出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常一塵慢慢刮著茶蓋,頓了頓才道,“不過你這小吃街要由市署統管,小到各處命名,大到……除安氏、雲來之外,包括你莊子在內的果蔬供應,還有小吃街雇工用人都得由市署總領牽頭。”

明白。

臟活累活都歸她和安氏、雲來,收買供應商人心、人事安排這些兩頭得好的又輕鬆又漂亮的活都由常一塵來乾。

哪個說常一塵辦事公允的?站出來保證不打死你!

楊彩芽邊腹誹邊暗暗白眼五百次,心道反正她看重的不是這塊,便假作沉吟才答應下來,“不過……人事安排上還望常大人能秉持人儘其用,畢竟我請了安六爺、黃大掌櫃等人幫忙,各家若是舉薦熟人,總不好都往外推。”

這種人情往來不可避免。

常一塵倒沒有為難,頷首笑道,“好說。隻要人得用,我自會儘心安置。”

那就多儘點心吧!

楊彩芽在心中奸笑,麵上不動聲色,從袖袋中取出一疊圖紙,又衝張媽媽點頭,“將包裹拿進來。”

包裹內是剩餘的西域細棉布零碎布頭,圖紙是後世她研讀中國史時模糊記下的近代木製紡織機構造圖。

這幾天她也不是乾等常一塵回帖,其間除了讓韋茂全去找安氏、雲來簽訂契書,還請教安六爺、安九郎西域織布機一事。

安氏本就做布匹生意,成衣和綢緞行中有現成的手工印染、織布師傅。

這圖紙是結合古今智慧初步研究出來的。

“這樣的細棉布若不是產量難得,早已被劃入朝廷貢品。其間商機不用我多說,相信大人心中有數。”楊彩芽也慢慢刮著茶蓋,眉眼彎彎看向呆愣的常一塵,“西域氣候不如南地濕潤,若是我和幾位長年熟工師傅所料不差,在濕潤南地製這細棉布,會比西域本地更見成效。”

她示意常一塵往後麵的圖文解說看,“這些織布工序,以及工具改進不過是我和幾位師傅的拙見。此次拜訪匆忙,常大人既然能攬下小吃街的大小人事,不如再分一批市署治下工署,好好研究這細棉布如何織法。”

布匹可代替糧麵納稅。

且不說盈利,隻說能解決多少勞力問題就叫人心神一震。

常一塵再無法掩飾震驚詫異,捏著圖紙的指節有些用力,半晌才點頭道,“長史夫人大義。這事你既然肯交給市署來做,我自當儘力。不知……可還有其他條件。”

過程並成果不能少胡商安氏的乾股。

將來事成,至少分她一成利。

沒有政/府做靠山,這種工業大改進她吃不住,楊彩芽提出的要求誠心實在。

常一塵果然無有不應。

文書搞定,細棉布的難題丟給專業人士。

楊彩芽甩手掌櫃做得十分開心,捧著肚子笑嗬嗬告辭。市署花廳重新恢複安靜。常一塵獨坐半晌,招手喊來心腹小廝,淡聲道,“去。回府裡說一聲,那件事……我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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