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如何勉強自己活下去,再慢慢地將那個爛到根裡的王朝顛覆。
可當他成了夜闌的新王,
他卻又開始因為活著而感到折磨。
但偏偏他的肩上壓著整個夜闌,他的臣民將他當做信仰,而他就隻能讓自己成為他們的信仰。
他連死,都無法自己掌握。
“地宮裡現在醒過來的隻有你們四個人,我能幫一點忙,也挺好的。”楚沅收斂思緒,再將登山包背上,拄著木棍繼續往上走。
“……”
李綏真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姑娘之所以願意和他一起下山探查,原是因為她覺得王很慘???
可惜了。
李綏真看著楚沅的背影搖了搖頭。
多好的姑娘,就是年紀小,還不開竅。
心裡裝著事,李綏真走得就很慢,他忽然看見走在他前麵的那個姑娘回過頭來,說,“對了,李叔,我記得你說過,鳳鐲原本也是有一顆情絲珠的。”
李綏真不知道她提這個做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
“你還是再找找吧,我那天答應過魏昭靈,要帶他回魘都看一看。”楚沅對他笑了笑,牽動了嘴唇上的裂紋,她又皺起眉頭“嘶”了聲,也不說話了,轉身繼續悶頭往上走。
李綏真卻在看她的背影,愣了片刻,花白的胡子抖了抖,他也無聲地笑了。
他就說他看人的眼光是不會錯的。
——
“我是在小賣店的電視新聞裡看到宣國皇帝名字的,”
此刻坐在金殿裡,楚沅將手機放到魏昭靈的麵前,“這個就是宣國的地圖,榕城是首都,而整個宣國有9省112市。”
也就是說,在古地圖上缺失的那一角所有的土地,或者說當時還有沒被記載發現的土地,成就了如今的宣國。
“你有在聽嗎?”楚沅說著,抬頭看見魏昭靈垂眸看著她的手機屏幕,紋絲未動,也不說話,她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本不關你的事。”
魏昭靈終於抬眼看她,麵前那一盞茶的熱煙繚繞出來,卻襯得他眉眼冷淡,“還是你想要什麼?”
“若還是想要取出魘生花,那怕是要讓你失望了,孤早說過,”他那雙漆黑的眸子靜靜地看她,清泠低沉的嗓音仍是那般平穩無波,“孤幫不了你。”
“我知道,”
楚沅乾脆將手機收起來,打算回去把地圖打印出來再給他,“我也沒想要什麼,你就當我看李叔一個老人家不容易吧。”
站在長幔後頭的李綏真才聽到這話,就太陽穴一跳。
不好,看來他還得找補一下。
魏昭靈看著她那張被春萍塗抹了綠綠藥汁的臉片刻,也許是覺得有些好笑。
他才驚覺,
自己竟差點信了李綏真的那些胡言亂語。
他看清她額頭上敷著的藥汁就要滑落到她薄薄的眼皮,猶如浸潤過遠山顏色般的眉輕蹙,他也許什麼也沒想,隻不過順手要將桌上的錦帕扔給她。
當他才輕抬起手。
可她,
又偏偏忽然朝他伸出手來。
他看著她的小指微彎,就那麼毫無預兆地同他將要去拿素白錦帕的手指相勾。
或許是那走了一天一夜的路讓她的骨頭都凍得沒了什麼溫度,她的小指冰冰涼涼的,輕觸他的指節。
魏昭靈那雙薄冷的眸子裡流露出幾分猝不及防的驚愕,他的身體陡然僵硬。
“你放心,我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魘生花種子又不是你按進我脖頸裡的,你沒有辦法,我再逼你又有什麼用?”楚沅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她清亮的眼眸裡映著明珠投下的散漫光影,“但是那天晚上我答應過你的事,也沒有騙你,等李叔找到了那顆情絲珠,我就帶你回魘都。”
“無論過去多少年的時間,”
他聽見她的嗓音是如此清晰地落在他的耳畔:“這世上也沒有回不去的家。”
她說,“少了人,也還有記憶。”
夜風拂動他寬大的衣袖,輕輕地擦過她的手腕,她的手指輕勾著他的指節。
她有一雙乾淨又坦蕩的眼眸,讓他此刻看著,竟忘了該如何反應。
這樣的舉動看起來有些幼稚好笑,也從沒有人同他這樣過。
纖長的眼睫動了一下,他那張蒼白的麵容上看不出多少情緒波瀾,但下頜卻繃緊了些。
她手指是冰涼的溫度,而他的指節微動,淺金色的光芒無聲浮動,幾乎是倉皇地隱沒了坐在魏昭靈對麵,那個女孩兒的身影。
李綏真在外頭就算是隔著紗幔也還是看清了楚沅方才的動作,他這把老骨頭明明已經被下山上山這麼來回兩趟顛簸地疲乏極了,但見這一幕,他又清醒了些。
楚沅已經被魏昭靈送走,而李綏真稍稍掀簾,就看見穿著絳紫衣袍的魏昭靈此刻正低垂著眼,在看自己的手。
“王,您可千萬不要信楚姑娘方才的話,她哪是因為臣才冒險啊……”李綏真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開口。
魏昭靈聞聲,側過臉來輕瞥他一眼。
“王您那麼直接地問她,也是問不出什麼的。”
“她啊,若非是心悅於王,又豈會……”說著,他還舉起了自己的小拇指。
魏昭靈看他那張老臉笑得燦爛,便輕蹙眉頭,撇過臉懶得再看他,那張無暇的麵龐上再度恢複了冷淡的神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