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教室裡所有的目光都從他們三個人的身上移到了教室門口的楚沅身上。
“快進來。”班主任於榮波看她還愣在外頭,就朝她招了招手,“可彆再遲到了啊。”
“知道了於老師。”楚沅應了一聲,走到自己的位置那兒坐下來。
她這會兒才搞清楚狀況,這三個人是轉校生。
這本不關她什麼事,她也不關心,才把課本取出來她就打了個哈欠,她也沒聽到那三個轉校生做什麼自我介紹,就開始打瞌睡。
第一節不是於榮波的課,英語老師也不關心她是不是在睡覺。
但當她一覺睡醒,才發現自己好像被那三個轉校生包圍了。
原本坐在她前桌,左邊,還有後桌的同學都換了人,而他們三個人都在看著她。
“……有事嗎?”楚沅才剛醒,就被他們嚇了一跳。
那個相貌精致的少年就坐在她左邊的位置,但這會兒卻把凳子拉到了過道上,就坐在那兒。
他摸著下巴看著楚沅,忽然說,“我總覺得我們好像認識。”
楚沅剛想打個哈欠,就又被他一驚一乍的聲音嚇到,“我就說你這名字熟悉!”
“你叫楚沅,”他的手指著她校服外套右邊校徽下的名字,“還是個小卷毛……”
“咱倆小學同學啊!”他拍了一下楚沅的桌子,“你就說,你以前是不是在東陵區的樹人小學?”
楚沅原本覺得他在胡說八道,但沒想到他嘴裡還真蹦出了她小學的名字。
她皺起眉,“你是……”
“我是簡玉清啊。”少年露齒一笑。
楚沅終於想起來這號人,卻沒辦法和眼前這個少年劃等號,她有點不太確定,“簡玉清?那個說要找人揍我的小胖子?”
楚沅之所以還記得他,是因為當初那個叫簡玉清的小胖子六年級的時候不但交了份大致內容為“去網吧打遊戲真開心”的周記,被老師罰當著全班朗讀,還因為楚沅看不慣他欺負同桌而罵哭了他之後,他揚言要帶著一公交車的人來揍她,但是楚沅等到六年級下學期,小胖子轉學了,也沒人來揍她。
她這話一說出來,坐在楚沅後桌的那個少年忍不住笑出聲。
“……那個,當時我那是年紀小不懂事。”簡玉清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撓了一把頭發。
“哦。”楚沅點了點頭,也沒想再繼續說些什麼,她還想趁著下課再補會兒覺,畢竟下節課是於榮波的數學課。
“我真沒想到會是你。”她又忽然聽見簡玉清說了一句。
“你這話什麼意思啊?”
楚沅奇怪地看他一眼,“難道你們還是專程來找我的啊?”
“對。”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女生忽然就開了口。
不知道為什麼,楚沅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她也不再睡了,本能地警惕起來,再將這三個人來回打量了幾眼。
“楚沅,”
那個容顏清麗的女生用一雙粼波清淡的眼定定地看著她,聲音刻意放低了許多,那是隻有他們就近的三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城郊公路旁邊的荒草地裡那幾個被燒得連灰都不剩的人,”
“是你殺的,對嗎?”
楚沅眼睫動了一下,幾乎是在聽到她這句話的時候就本能地收緊了些指節,但衣袖遮掩下,她的反應也並沒有被這三個人看清。
“你在說些什麼?”她笑了一聲,一臉的莫名其妙。
“不是嗎?”
女生卻還不願意放過她,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楚沅,語氣近乎強硬地說,“那些屍體是燒了個精光,可你的氣息還留在那兒。”
她白皙纖細的手指間綻出一顆透明的泡泡,包裹著一縷淡金色的氣流在其中遊弋,如同顏色入水時鋪散開的痕跡般。
除了他們之外,其餘的人都看不到她手指間的東西,楚沅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她推開女生探到她眼前來的手,不以為意地說,“我聽不懂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話,請你們離我遠一點。”
她看起來困倦極了,臉上神情也不太好,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埋頭趴在自己的臂彎,閉上了眼睛,誰也懶得搭理。
“我們是不是搞錯了?”簡玉清認出來楚沅是他的小學同學之後,就變得有些猶豫起來,他把兩個人招到他這邊來,小聲地說,“她哪會那些啊,我小的時候和她打架都不敢用異能的,怕把她打壞了……”
“你和她還真是小學同學啊?沒搞錯?”那少年歪頭看著簡玉清,對他的話還有些將信將疑。
“小叔,我不會認錯的,她那頭卷毛,名字,還有脾氣都和小時候差不多,單眼皮,臉也還是那麼圓。”
簡玉清說著又望了一眼靠著窗正睡覺的楚沅,“反正我覺得她不像,趙憑霜,你確定真的是她嗎?”
“我的尋蹤術不會出錯。”被叫做趙憑霜的少女皺了皺眉,開口說道。
“那就奇了怪了……”簡玉清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再將目光移到那個正在睡覺的女孩兒身上。
而由於他們的樣貌太過出色,三個人又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離班裡最沒有存在感的楚沅最近的位置,原本坐在那兒的三個同學巴不得換位置,但同時他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新來的這三個轉校生一定要坐在楚沅的周圍。
楚沅本身應該是班裡最沒存在感的人,但她的存在卻又沒有辦法讓大家都忽略掉。
“不是吧,他們乾嘛要坐那兒啊?”正吃著小零食的一個微胖的女生跟旁邊的人說,“他們不會認識吧?”
“看起來不像啊。”有人往他們那裡再看了一眼,又覺得奇怪。
坐在前麵的程佳意聽到了她們討論的聲音,她捏著一支筆,也忍不住往楚沅那邊看了看。
簡玉清看起來就像是漫畫裡走出來的精致美少年,班裡好多女生都忍不住看他,而他旁邊的簡靈雋又是另一種溫潤俊逸的長相,也很難令人忽視。
而趙憑霜就更像是自帶仙氣似的,班裡也有不少男生偷偷看她。
但偏偏這三個人,都圍著楚沅打轉。
教室裡嘈雜的聲音在楚沅的耳朵邊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她原本是很困的,但這三個人的忽然出現,卻令她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險的氣息。
她半睜著眼,紋絲未動地埋在臂彎裡,瞥了一眼隔著過道的簡玉清,直到急促的上課鈴聲響起來,她才裝作被吵醒似的,慢吞吞地伸著懶腰坐直身體。
下午放了學,楚沅收拾好書包就走出教室。
走到校門外不遠處的公交站台上,她拿出耳機塞進耳朵裡,胡亂按了一首歌。
公交車緩緩駛來,在站台前停穩,楚沅走上去刷了公交卡,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但她在車窗外看見了一直跟在旁邊的一輛黑色轎車,楚沅繃緊一張臉,還要再坐幾站才到她家附近,但聽到到站提示音時,她就站了起來,從後門下了車。
楚沅順著一條寂靜的上坡路一直走,道路兩旁的櫻花樹已經盛開,在地上落了許多殘損的顏色。
她走進她常會去的那家便利店裡,買了一盒泡麵坐在玻璃牆前麵的長條高腳木桌前坐下來,一手托著腮,抬頭看著那三個無頭蒼蠅似的家夥急匆匆地從底下跑上來,都氣喘籲籲的,正東張西望。
當他們看到坐在便利店的玻璃窗裡的楚沅,臉上都閃過一絲同款的尷尬。
楚沅率先打破尷尬局麵,對著窗外那三個人揮了揮手,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她掀開泡麵的蓋子,開始吃。
她坐在裡麵氣定神閒地吃麵,在外麵的那三個人卻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後才互相推搡著推開了便利店的門,走了進來。
楚沅正吃泡麵,卻有人忽然捧了一大堆的零食放到她的麵前,她捏著塑料叉的手一頓,抬頭撞見簡玉清那張刻意掛著討好笑容的臉,“楚沅,咱倆好久沒見了,以前吧都是我不懂事,這些都請你吃。”
“你花的是我的錢。”簡靈雋才掃完付款碼過來,忍不住提醒他。
簡玉清聞聲回頭,“小叔,就當你借給我的,我下個月還你還不行嗎?”
“小叔?”楚沅不由看向簡靈雋,他的年紀看起來和簡玉清看起來差不了多少。
“他是我祖父和繼祖母的老來子嘛。”簡玉清習慣了這種疑問,他答得也非常順口。
說完他就在他旁邊坐下來,“你就吃這個啊,要不我們請你吃大餐吧?”
“我吃這個挺好的,你的東西也拿走,我們倆沒那麼熟。”楚沅吃了口泡麵,才慢吞吞地開口。
她吃完就把泡麵盒扔進垃圾桶裡,又拿起書包,看了麵前的這三個人一眼,若有所指地說,“你們家也在這附近嗎?”
“楚沅,我們又沒有惡意……”簡玉清一時臉紅,看她走出便利店,忙捧起那堆零食跟上去。
但楚沅已經走上了天橋的階梯。
見他們沒有跟上來,她就順著天橋往另一邊走,在外麵繞了一圈,她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淡。
風聲吹得巷子磚牆後的綠樹簌簌而動,天邊雷聲陣陣。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她的心裡總是不安寧,在飯桌上也心不在焉,仍然在想那三個轉校生的事。
他們應該也都擁有特殊的能力。
但是為什麼他們會知道城郊的事?明明那天魏昭靈幻化出的流火已經將他們的屍體燒了個乾淨。
他們發現了她,又為什麼絕口不提魏昭靈?難道他們並不能感知到他的氣息?
“想什麼呢?吃飯!”聶初文用筷子敲了敲碗壁。
楚沅被嚇了一跳,回過神懶懶地回了句,“想數學題呢,沒做出來我真是茶飯不思的。”
聶初文哼了一聲,顯然並不相信她的話。
吃過晚飯,楚沅就回樓上的房間裡寫作業了。
她明明是在很認真地做題,眼看著一道題就要解出來了,她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點看不清草稿紙上的字跡。
有種奇怪的香味在空氣裡彌漫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
院子裡的燈光早已滅儘,塗月滿和聶初文已經洗過碗,回到自己房間看電視去了,電視的聲音時隱時現,而樓上楚沅的窗戶不知何時已經大開,窗簾被夜風吹得微微拂動,漆黑的房間宛如深不見底的黑洞。
水滴聲如同時鐘的秒針一般,幾乎一秒一滴。
楚沅朦朧中,聽著這樣的聲音好像已經很久很久,可她的眼皮很重,身體軟綿綿的也沒有什麼力氣。
她的意識漸漸清晰時,又聽到好像有人手指刻意撥弄出的水聲,彌漫的熱霧拂麵,空氣裡好像又有那種奇怪的香味。
她眼皮顫動,終於費力地睜開眼睛,卻最先看到一麵被熱霧熏得模糊不清的鏡子,暖色的燈光投在一麵嵌著朱紅細紗的屏風上,映出一片緋紅濃烈的的光影。
瓷白的浴缸裡幾乎要漫出來的熱水,花灑裡還有水滴時不時地掉落在浴缸滿溢的水麵。
她看到了那個穿著墨綠旗袍的女人。
繚繞的水霧裡,她纖白的手指一寸寸地擦去鏡子上的水霧,於是鏡子裡漸漸顯露出她的臉。
那是一個僅看側臉就很是年輕貌美的女人,她用一根發釵挽著頭發,露出來墜在耳垂的,渾圓的珍珠耳環。
楚沅看到她那張柔美的麵容,除卻眼尾的一顆痣,她臉上沒有一道褶痕,更沒有絲毫的瑕疵。
她的臉沒有絲毫血色,嘴唇卻塗了色澤豔麗的口紅。
楚沅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住了,她又看到旁邊的木架上擺放著一整套大大小小的刀具,浴缸邊擺放著的玻璃杯裡是顏色烏紫的蠟燭,火苗時而跳躍,好像那種香味就是從蠟燭裡傳來的,她臉色一變,“你是誰?”
“你沒見過我。”女人開口,嗓音溫柔綿軟,她微微一笑,鏡子裡映出的神態卻顯得僵硬又詭異。
她的聲音又輕了許多:“可你見過我的女兒。”
那張漂亮的麵容毫無預兆地變得扭曲起來,好像還隱隱有青筋在薄薄的肌膚底下凸起。
燈光照著她胸前那枚白玉蜂鳥胸針。
楚沅幾乎是在看到那枚胸針的瞬間,腦海裡就下意識地浮現出龍鱗山水木陣裡那道形如蜂鳥般的氣流。
她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卻見女人已經在用那雙沒有多少神采的眼睛在打量她。
“你忘了嗎?”
她的聲音聽在人的耳畔顯得尤為毛骨悚然:
“你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