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入水木陣(2 / 2)

吾王的新娘 山梔子 10643 字 7個月前

楚沅踉蹌了兩步,腳踝像是纏上了什麼東西,她低頭一看,是一隻已經隻剩一半血肉,露出森白指骨的手。

她嚇了一跳,忙用見雪的銀絲將其割斷成兩截。

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從泥土裡爬出來,帶著極為濃重的血腥腐臭味道,熏得人幾欲作嘔。

“小心!”容鏡提醒一聲,便拿著匕首上前去砍殺那些圍過來的傀儡屍體。

魏昭靈被這樣弄些的味道刺激得太陽穴生疼,仿佛有一瞬他又回到了日日浸泡在血水地牢裡的那些歲月。

形如蜂鳥般的氣流再度於這水木陣中湧動,翅膀扇動,血霧一寸寸地朝魏昭靈而去,要將他徹底吞噬包裹在其間。

楚沅才處理掉身後探過來的樹根,回頭便見魏昭靈被血霧給籠罩了個徹底,她看見那個拄著拐的中年男人臉上流露出詭異的笑容。

他或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以為她在恐懼,於是他開口道,“你放心,你的命還算金貴,我還得留著,把你交出去。”

因為常年剝奪其他人的異能,他周身顯露出來的氣息雜亂渾濁,如同茹毛飲血的惡獸一般,猙獰又醜陋。

楚沅來不及和他多說些什麼,忙伸手去觸碰包裹住魏昭靈的血霧,想要將他拽出來,了她的手才觸碰到那血霧,就好像被烈火燎過似的,她右邊的整隻手掌甚至是手腕都被大麵積燒傷。

那是慘死在這個男人手裡所有人所化的怨戾之氣,頗有吞噬一切,嚼碎骨血的趨勢,觸之即傷。

楚沅痛得幾乎憋不住眼眶裡的生理淚花,可她卻還記得石龍神像身上附著的符紋從未離開過他的軀體,隻要八戶族的人施展巫術,牽動石龍神像的鐵索,他身上的符紋就會化為幽藍的鎖鏈穿透他的骨肉。

在這個男人施展術法的時候楚沅就已經看出來,他居然是八戶族的人。

而男人此刻臉上的笑容也已經慢慢僵硬,他那隻義眼仍舊一動不動,另外一隻眼睛卻陡然大睜了許多。

他看到了血霧裡不斷閃動的符紋,還有那若隱若現的幽藍鎖鏈,一時間,他便像是發現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後退了兩步,滿臉不敢置信。

“魏昭靈!”楚沅忍著疼,還要去觸碰那血霧。

容鏡正在奮力砍殺那些不斷從泥土之下爬出來的屍體,聽見楚沅的聲音,他回頭才發現魏昭靈已經被血霧包裹,可越來越多的屍體圍上來,他根本沒有機會過去。

但楚沅的手還沒觸碰到血霧,那霧氣便在刹那間輕飄飄地散開來,她的手腕也正好被人攥住。

魏昭靈身上已經因為被符紋所化的鎖鏈洞穿而流淌出殷紅的血液,浸濕了他的衣衫,但此刻的他睜開一雙眼睛,麵上沒有表露出絲毫痛苦的神情,反而是在低眼去看她那隻被灼燒得沒有一寸好皮肉的手時,他忽而蹙了眉。

上次他和楚沅困在這水木陣裡之前,他已經身受重傷,並沒有多少異能可以使用,但這一次卻不一樣了。

“你是不知道疼?”他鬆開她的手。

楚沅的手已經疼得在發抖,勉強穩住聲線答他,“那我不是怕你死了嗎?”

“站那兒去。”魏昭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到鐘雪嵐的旁邊去。

楚沅隻好走過去,但她才一會頭,卻見模糊的一道光影如絹紗一層又一層的籠罩在她的眼前,令她並看不清那一邊的境況。

與此同時,魏昭靈不顧身體被幽藍鎖鏈束縛的痛楚,一步一步地往那個男人麵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便有流火無端四散,燃燒著那些被牽引起來的屍體,發出更為惡臭難聞的味道。

“你……到底是誰?”男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眼見魏昭靈走近,他便拄著拐,一步一步地往後退。

有一股子寒意如潛伏在皮肉之下的蟲一般,順著脊骨慢慢地往上爬,令他一時滿身冷汗,心中的恐懼也在逐漸被放大。

“你已經猜到的事,還要孤怎麼回答你?”

魏昭靈伸手,便將容鏡手裡的匕首再度收入掌中,他慢條斯理地打量眼前的這個男人,那雙鬱冷的眸子裡毫不掩飾他的譏諷。

但他也僅有這麼一句話的耐心,在男人察覺不對,轉身要逃的時候,兩道冰刺幾乎貫穿了他的手臂。

男人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他的義眼從眼眶掉落,隻餘下醜陋乾癟的黑洞,剩下的另一隻眼睛裡已經滿是血絲。

他的兩隻手臂都已經被冰刺斬斷。

“這種斷臂之痛,比之燒傷如何?”魏昭靈在他麵前蹲下身,語氣慵懶緩慢,那雙眼瞳卻是漆黑陰沉。

魏昭靈伸手將帶著血跡泥土的刀刃抵進男人的嘴裡,不允許此人輕易咬破藏在齒縫中的藥囊,極薄的利刃壓著他的舌頭,“你還有些事沒有跟孤說清楚,想死可沒那麼容易。”

容鏡適時接手,握住刀柄的同時將藏在他齒縫間的藥囊取出。

因為容鏡暫時封住了他的經脈,所以這個男人也就無法燃燒自己所有的異能自爆。

光影散去,魏昭靈回身時,便看見原本該站在鐘雪嵐身邊的那個女孩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他神色一凜,徑自往前俯身將她抱起來。

“將他們都帶回地宮。”淡金色的光幕乍現時,魏昭靈對容鏡道。

“是。”容鏡垂首應聲。

穿過光幕,便是金殿。

在外殿打瞌睡的李綏真忽然聽見了殿內傳來些許響動,他一下子清醒過來,忙站起來往內殿裡去。

看見容鏡帶了一男一女回來他就已經很驚訝,見那男人一雙手臂都沒有了,他就更為驚駭,忙轉身去殿外招呼人來將那陌生女人和男人都弄出去安置好。

容鏡回去換衣服了,李綏真才端著傷藥走回內殿裡,小心翼翼地將托盤放置在床榻旁的小案幾上,又對魏昭靈道,“王,臣來給楚姑娘上藥。”

“不必。”魏昭靈咳嗽幾聲,隻說一句。

起初李綏真還沒反應過來,但他偷偷抬頭一看,便見那位年輕的王已經伸手拿了托盤裡的藥瓶。

他頓時恍悟,連忙說,“臣告退。”

說罷,他便匆匆往外頭去了,還生怕自己消失得不夠快。

殿內沉寂下來,魏昭靈身上幽藍的鎖鏈即便已經消失,但他身上的傷口卻並沒有因此消失,殷紅的血液已經將他的衣衫浸染出更深的色澤。

但他也終歸無暇顧及。

將冰涼的藥膏慢慢地塗在床榻上那個昏睡的女孩兒的手上,他也許都沒有發現自己此刻的小心。

塗完藥膏,他再用布條將她的手裹起來,包紮好。

她的手受傷的次數太多,魏昭靈已經記不清這一回到底是第幾次,可此刻,即便是塗完了藥,他也還是久久地坐在床沿,靜靜地看她蒼白的臉。

她的額角有了些細密的汗珠,魏昭靈隨手抽出一方瑩白的錦帕來,替她擦了擦。

其實有很多事,他本不用她去做。

無論是千年前亦或是千年後,他早已習慣了來路歸途,孤雲野鶴,孑然一身。

而自他複生的那時起,他便知自己唯一該做的,便是要親手了結這累世的仇怨。

可偏偏魘生花開在了她的手腕上。

又偏偏,她是這樣一個奇怪的姑娘。

她總是不夠聽話,一定要這樣義無反顧的,來到他的身邊,一定要用那些花言巧語來擾亂他的心緒。

就好像今夜,她明知那血霧很有可能會將她的整隻手臂都廢去,可她卻還固執地要拉他出來。

長夜濃深,案前的金爐裡透出絲絲縷縷的煙霧,銅鏡碎片輕輕慢慢地一聲又一聲地碰撞著,像是某個人的心跳聲。

他忽而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輕輕地歎息: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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