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去一起吃吧。”楚沅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走到沙發那邊去。
而鄭靈雋回頭時,正見簡玉清和趙憑霜都在朝他招手,叫他過去。
他在這一刻才終於反應過來,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用緊繃神經,再也不用背負任何目的,隻是為了這些人而留在這裡。
——
五月一過,就快要到期末考試,楚沅失蹤的事學校並不知情,因為趙鬆庭讓人幫著給她請了假。
高二下學期其實已經沒什麼新的內容了,所以楚沅回來也沒落下多少功課。
為了帶給他們即將升入高三的緊迫感,每周的課堂小測驗開始增多,楚沅在跟聶初文和塗月滿視頻的時候就答應過他們,這次一定要考好。
但第五瓣魘生花雖然令她所有的外傷都結痂愈合,但她的右手卻在之前用見雪去紮顧舒羅手掌時也傷了腕骨,所以她現在寫字不太靈便,還去醫院打了石膏。
班主任於榮波允許她可以不用完成所有的作業,但楚沅這會兒還是堅持著用左手在卷子上歪歪扭扭地劃來劃去。
魏昭靈才走到殿外,抬眼便看見楚沅坐在他的書案前,左手裡握著一支筆,正聚精會神地寫字。
“王,鄭家剩的貴族子弟,還有宣國的一些舊臣都說願降……”沈謫星隨著魏昭靈走上階梯,並繼續低聲稟報道。
“還算清白的便先留著,其他那些不乾淨的,就都殺了吧。”魏昭靈麵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嗓音也是疏淡清泠的。
“是。”
沈謫星應了一聲,隨即便行了禮轉身離開。
魏昭靈的腳步聲很輕,楚沅一開始還沒注意到,隻是忽然嗅到幽冷的香味,她一抬頭才看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側。
“看什麼?”
大抵是發現魏昭靈在瞥她卷子上那些歪歪扭扭,奇形怪狀的字,她有點不太好意思,伸手擋了擋,“我左手能寫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你那是什麼眼神啊?”
魏昭靈眼底浮出笑意,他搖了搖頭,還沒開口,卻先咳嗽了一陣。
“你還是得好好休息,前幾天才累倒,你今天就又忙得不可開交,這樣你怎麼吃得消啊?”楚沅看他臉色仍然很蒼白,不由地擱下筆,用左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替他順了順氣,又忙著倒一杯茶給他喝。
夜闌初複,百廢待興,他身為君王要處理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但他此前在祭月台上強行突破空間限製來到她這裡本就害他身體所受反噬加劇,再加上縛靈陣的作用,他身體承受不住,前些天便在處理政務時昏迷過去,臥床了幾天才恢複了些精神。
書案後的椅子很寬闊,楚沅往右邊挪了挪,又拉住他的衣袖讓他也坐下來。
魏昭靈喝了口茶,眉心才舒展了些,隨後他道:“其實也沒什麼大礙,巫陽的藥有奇效,我這些天已經好多了。”
“那藥是吃一次少一次,”
楚沅沒好氣,“怕是根本經不起你這樣不惜命的人吃。”
她有點不太高興了,卷子上根本沒寫幾道題,左手已經酸得厲害,她索性把筆塞到他手裡,“我自己解題,你幫我寫上去。”
魏昭靈垂眼去看自己手裡多出來的那支筆,他停頓半晌,驀地笑了一聲,一雙眼睛裡添了些無奈的神情。
讓夜闌王代筆寫卷子,楚沅竟還十分理直氣壯,“你不願意嗎?”
魏昭靈搖頭,他原本清冷的眉眼仿佛都因她的目光而變得溫柔了許多,他輕聲應,“好。”
時值六月,這宮裡也越來越有初夏的樣子,窗外的細枝綠意更濃,陽光越發耀眼,照得琉璃碧瓦,朱紅宮牆更添一種綺麗輝煌之色。
楚沅原本是在看卷子的,她才說出一道題的答案,目光卻慢慢地移向了身旁那人的側臉。
他沒有穿那身玄金龍袍,而是一身黛藍的圓領袍,圓領裡露出一截黑色一截白色的兩層衣襟,玉冠束帶,發髻規整,他此刻垂著眼睛,從她的角度看,他的睫毛濃密又纖長,鬢邊的兩縷淺發迎著殿門外吹來的風輕輕拂動,她就那麼傻傻地盯著他細膩無暇的側臉看。
再沒等到她開口,魏昭靈便有些疑惑,但在他才稍稍偏頭時,身旁的姑娘卻忽然一手抓住他的手臂,踮起腳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這一瞬,魏昭靈眼睫微動,連他握著筆的指節都不由鬆了鬆,他偏頭,看見她仰麵望著他的模樣。
他看見她在笑,於是他胸口的心跳忽然有點淩亂。
也許再也沒有這樣好的時候,令他看著她的笑臉,就無端的,也不由彎起眼睛。
好像隻是看著她的這個時候,
他才能感受到那照在她身上,落在她發間,肩頭的陽光是有溫度的,他會不由自主地歡喜,會因為她的親吻而心生雀躍。
這一刻,魏昭靈握著筆的那隻手指節鬆開,筆掉在了書案上,而他的手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腕,側過身,低下頭親吻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