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從章佳氏的宮裡出來後,先把八公主送回了兆祥所,隨即在阿哥所門前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去了四阿哥的住處。
“你五嫂當真這般說的?”胤禛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胤祥輕點了點頭,“八妹說的,應當錯不了。”
他方才在她額娘宮中聽到八妹說的那番話,實則心裡也是判斷不了的,但為了讓額娘安心,隻能選擇順著往下說,但他還是不踏實的很。
這些日子,何止是額娘和八妹擔憂啊,他也是為此愁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但又不想來打擾四哥,便隻能自己一個人扛著,可這會他是真的忍不住了,這才想著過來阿哥所這邊碰碰運氣,沒想到他四哥竟真在。
胤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此時並未注意到胤祥的神情,而是全部心思都在他方才說的那通話上。
這些日子來,關於準噶爾向大清求娶公主一事,在前朝後宮鬨得都挺大的,胤禛也同幕僚一直在討論此事,但始終卻無法得出了個結論出來。
他覺得安清說的那番話是挺有道理的,準噶爾反叛之心未死的事幾乎昭然若揭,現下噶爾丹已死,準噶爾也投降了,大清確實沒理由送個公主過去。
但是,她卻忽略了重要的一點,這兩年的戰事對大清來說也是消耗極大的,胤禛如今在戶部當差,自是清楚如今國庫有多緊張,若是此時再起戰事,他們怕是真承擔不住了。
在這種情況下,還真沒辦法確定他皇阿瑪會不會準了準噶爾的求親,也算是換的一個暫時的緩衝,給大清爭取些休養生息的時間。
不過,五弟妹畢竟是身居內宅的婦人,考慮不到這些倒也是情有可原。
“四、四哥,是有什麼不對嗎?”胤祥見他四哥這般反應,心裡又不由沉了幾分。
胤禛一抬頭,這才發現臉上滿是忐忑之色的胤祥,心裡暗暗自責了起來,這些日子也是他大意了。
也是,十三弟可有著兩個妹妹呢,這些日子定是擔心壞了吧。
“十三弟,你五嫂出身蒙古,對此事的見解是有一定道理的,你就彆太擔心了,我也覺得,八妹應該沒事。“胤禛道。
不過,他之所以認為八公主沒事,並不是像安清那般,相反的,他卻認為他皇阿瑪很有可能會準了這事,那他為何又會八公主應該會沒事呢,是因為他覺得八公主前還有六公主和七公主,就算他皇阿瑪真的要送個公主過去,那最危險的也不是八公主。
這也是他額娘前段時間為何這麼著急把他五妹的婚事定下來的原因,給公主指的婚事從來都是從長到幼輪的,沒特殊情況的話,沒道理跳過指誰。
胤祥眼睛瞬間亮了,心也瞬間放回了肚子中。
他四哥向來不說沒依據的話,既然他都這般說了,那便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時光匆匆而過,四公主出嫁之日終於還是來了。
十一月底,四公主以‘和碩恪靖公主’的封號下嫁給了喀爾喀
的墩布多爾濟,這日,公主的儀仗浩浩蕩蕩出了紫禁城,朝著蒙古草原方向而去。
安清當初猜想的並沒有錯,康熙對於這個第一個遠嫁漠北的女兒L心裡還是懷著愧疚的,從公主陪嫁的數量,以及各種婚禮事宜上均可看出,最後,他還讓七阿哥和十阿哥兩位皇子弟弟,一起護送著他們這位四姐北上。
這可是之前出嫁的公主中從未有過的殊榮,即便是康熙最喜歡的女兒L二公主榮憲公主都未曾有過。
安清和八公主站在紫禁城圍牆上,目送著她的離開,遠遠瞧著,那載著四公主的馬車的車窗被輕輕掀起了一角,裡麵的人顯然在回望著這座曾經住了十幾年的皇城。
按照慣例,公主遠嫁蒙古後,一般是要十年才能回來探一次親,所以,這一彆還真的是故土難回了啊。
安清心裡不禁泛起了一絲悵然,來這紫禁城這麼久了,她一直故意不讓自己去想科爾沁的一切,即便是想了也會主觀選擇忽視自己的情感感受,但就在此刻,她還是不得不承認,她想家了,想她阿爹阿娘哥哥們了。
上一輩她沒有家,從小長大的孤兒L院也在她上大學後就被拆了,雖還是在原住址上新建了一所更新的,但卻早已物是人非,她上大學後便沒再回去過,隻偶爾和曾經的院長媽媽聯係一下,但因著人家有自己的家庭,她也不好打擾,所以,從本科到博士,她的家也就是學校的宿舍。
但這一世卻不同了,她擁有上一世做夢都想擁有的一切,但卻陰差陽錯嫁到了這紫禁城,有家也不能回,有親人卻又不能相見。
這一刻,安清想要回家的心達到了頂峰。
“五嫂,你沒事吧?”八公主輕拍了拍安清的手臂,一臉擔心地問道。
安清怔了下,這才回過神來,“放心,我無礙,就是有點不舍你四姐。”
八公主一聽是這事,忙貼心地勸慰道:“沒關係的,五嫂,明年木蘭秋獮咱們就能見到了。”
安清笑了笑,對啊,明年木蘭秋獮就能回去了,屆時她阿爹阿娘定也過去的,到時候他們一家人便又能見麵了。
再說了,木蘭圍場本就離他們科左後旗不遠,說不定她還能回去瞧瞧呢。
不過,安清看到八公主的反應卻有些意外,她本以為以八公主的性子,四公主出嫁她應該會很難過才是,但現下一看,她好像比自己還淡定。
八公主笑著解釋道:“反正我過幾年也會嫁去蒙古的,以後和四姐見麵的時間還長著呢。”
而且,她和四姐都說好了,她留在京城這幾年會多替四姐去陪陪郭母妃的,所以,她如今算是帶著四姐的囑托留下的,倒也沒這麼難受了。
想到這裡,八公主又偷偷看了安清一眼,她和她四姐還約定了另一件事,日後她們在蒙古那邊,有機會也會好好替她五嫂照顧她阿爹阿娘的。
她們五嫂是這麼好的一個人,沒有人會不喜歡。
安清看著這個當初一提會嫁到蒙古就滿麵愁容的小姑娘,搖身一變竟成了
談起自己的婚事能這般坦然,心裡也是著實為了八公主開心。
也不枉這些日子,她有意無意對其進行的那些開解。
歸根到底,她們都是滿蒙聯姻下的那顆棋子,命運既然由不得自己,那能做到的就是欣然接受,並努力讓自己過的更好罷了。
其實,也不止是她們,在這麼個朝代,所有人都是這皇權之下的螻蟻罷了,而螻蟻也未免不能在掙紮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隻是,安清不知道的是,就是她這一念之間的善意,日後會給她以及他們科左後旗一個怎樣的驚喜。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
安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道:“那你這小身板得再練練才行,到了明年去了蒙古,那咱們定要騎馬縱橫在草原上的,你可不能拖後腿哦。”
說罷,她又轉身看向八公主身邊的宮女,“你家公主最近有沒有按時踢毽子啊。”
那宮女似是終於找到了告狀的機會,很是激動道:“回稟五福晉,主子她並沒有按照您之前要求她的每日踢上兩百個毽子,她經常踢一天歇三天,還每次都討價還價,能踢一百個就很不錯。”
安清聽到這話,一臉不讚同地看著八公主,她之前見她身子太弱,才想著讓她踢毽子鍛煉鍛煉,沒想到她竟然陽奉陰違。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乖的沒邊的八公主嘛?!
“小八,你偷懶,不乖哦。”
八公主也沒想到被拆穿,小臉緋紅,卻忙再三保證道:“五嫂,我以後一定乖乖的,再也不偷懶了。”
安清還是低估了四公主出嫁對自己的影響,回到住處後,她感覺做什麼都沒勁,還時不時地就會走神發呆,就連雪團蹭到她腿邊求摸摸她都沒發現。
“主子,主子……”紫蘇在旁邊喊了好幾聲,她都沒有回應。
紫蘇和翠柳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知道主子這是想家了。
“喵~喵~喵~”
可能是第一次被安清忽視,雪團也有些急躁,甚至還一下子跳到了安清的腿上。
安清怔了下,當低頭看到腿上的雪團後,才稍稍回過神來。
紫蘇不放心道:“主子,您要是想王爺和王妃了,就去給他們寫信吧。”
安清卻搖了搖頭。
她每個月都會固定往家裡送信,這個月的前幾日剛送出去,若是這會再寫一封,她阿爹阿娘定會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會擔心的。
她深吸了口氣,道:“沒事,我去轉移下注意力就好。”
說罷,她抱起了雪團使勁揉搓了一番,然後遞給了旁邊翠柳,還交代她去那逗貓棒陪小家夥玩一會。
雪團來到她這院子也有些日子了,真的是一天一個樣,這會它和當初那個剛滿月的小貓崽比,早長大了不少,也正是好動的時候,每天都要人陪它玩好久才行。
隻是安清這會的狀態明顯不適合陪它,小動物對人的情緒還是很敏感的,沒看到小家夥這會在她懷裡這副躁動不安的樣
子,顯然也是感覺到了她的情緒不佳。()
至於要如何轉移注意力呢,安清法子很簡單,當然就是乾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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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這活不是體力活,而是腦力勞動,隻見她轉身就進了書房,拿出紙,又拿出一根炭筆,在那裡開始寫寫畫畫了起來。
直到胤祺過來時,她才從書房裡出來。
經過這一下午的專注工作,安清自認已經完全從那種頹廢的狀態中恢複過來了,誰知,胤祺卻還是將她識破了。
用完晚膳後,兩人照例在房間裡各忙會各的事。
誰知,胤祺突然開口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安清“啊”了一聲,下意識便想否認,但當她看到胤祺眼底閃過的那抹擔憂之色後,還是點了點頭:“有點吧。”
胤祺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他發現安清有些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她同人相處時,不管自己心底情緒如何,但麵上卻總是表現一副樂嗬嗬的樣子。
就比如今日,要不是他瞧的仔細,怕還真會被她表現出來的樣子給騙到了。
但瞧出來了又能如何呢,胤祺不禁有些氣餒,他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他們不得隨意離京,而蒙古的王公貴族則無召不可入京,即便知曉安清想家了,他好像除了口頭上關心一下,旁的真的無能無力。
“抱歉啊,”胤祺聲音低啞,但說到一半,卻突然意識到什麼,苦笑道:“我好像……總是和你說這兩個字。”
安清見他這樣,有些無奈道:“真沒事,這又怪不得你,彆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她的現狀又不是他造成,他有什麼好抱歉的啊。
不過,安清也不傻,自也發現胤祺今晚的情緒也明顯不對,他好像很沮喪,又好像有些難過。
容她猜猜是怎麼回事……
聽說康熙今日早朝後並未召見任何一位阿哥,胤祺也是在工部忙活一整天直接回來的,這些都是他們用晚膳時隨口聊到的。
那既然這樣,便隻有一種可能了,和四公主出嫁之事有關。
“你是不是在為沒能護送四妹北上的事沮喪?”安清問。
胤祺怔怔地看著她,似是沒想到安清會發現,又或者是確認她是否真的發現了。
然後,在對方那坦然無波的雙眸中,他發現她真的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