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祥見自他說出那番話後,自家主子就一直沒動靜,隻靜靜地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他心裡也不由沒譜了起來,試探性地喚了一聲:“主子?”
胤祺似是這才回過神來,抬頭看了馬祥一眼。
馬祥小心翼翼問:“咱們回去嗎?”
他下意識看了眼四周,這裡畢竟離皇上營帳不遠,滯留太久總歸不太好。
胤祺輕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走吧。”
說罷,他抬腳便離開了,隻是他走的方向……
“主子,您好像走反了。”馬祥不得不開口提醒道。
胤祺腳下不由一頓,先是怔愣地看了下前麵,又看了看身後,似是終於緩過神來,這才轉身朝著身後走去。
馬祥看到自家主子回的仍是和福晉營帳的方向,不由鬆了口氣。
其實,這事他前幾日便查的差不多了,但卻遲遲沒敢稟告,要不是明日便要離開,他實在沒法子拖下去了,也不會再今日說出來。
馬祥跟在胤祺身後,看著自家主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默默歎了口氣。
但身為旁觀者,憑心而論,在這件事裡好像確實誰都沒做錯什麼。
蒙古各部又不用參加選秀,家中女子年歲到了,為其考慮婚嫁之事,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再者說,一家有女百家求,牧仁王子心儀福晉,似是也沒什麼錯。
這些馬祥能明白的,他相信自家主子自是也明白的。
但問題是,這一年來他能看出主子對福晉的在意,他怕自家主子鑽牛角尖啊。
眼看就要到營帳了,馬祥終是沒忍住,出聲道:“那個,主子,奴才在調查過程中,並未發現福晉之前和牧仁王子有任何不妥的行徑,而且從所有消息看,都是牧仁王子的一廂情願,岱布王爺父子幾人對福晉看的很重,若是福晉真的對牧仁王子有什麼,這婚事怕是早都定下來了,也不會等到……”
等到皇上下賜婚聖旨了。
馬祥也知道自己這番話說的很亂,但他也儘力了,隻希望自家主子能明白他的意思。
胤祺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擔心自己會遷怒到安清身上。
怎麼可能啊,他沒這麼不講道理。
在木蘭圍場的這些日子,他能看出來,安清和牧仁兩人一直以禮相待,也並未有任何逾越的行為。
知曉牧仁對安清的感情後,說完全不在意那定是假的,但遷怒卻不會。
而且,胤祺不得不承認,他心裡對牧仁還不由有些羨慕。
羨慕他這麼早認識了安清,羨慕他有機會成為她喜歡的樣子,羨慕……
胤祺走了兩步,突然轉過身,冷聲交代道:“這事你爛在肚子裡,誰也不許提。”
馬祥立馬保證道:“爺放心,奴才曉得輕重。”
萬一泄露出去,對福晉的名聲總歸有礙,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
胤祺回到營帳時(),安清正在收拾東西▎[((),明日便要離開了,今個下午春曉她們已經把大件拾掇的差不多,她這會就是收拾些兩人的貼身衣物和一些書籍文稿。
“回來了。”安清正在軟榻邊疊衣服,看到他隨口問道,“在皇阿瑪那用膳了嗎,要不要春曉幫你做些吃的?”
胤祺輕點了點頭,“用過了,不用麻煩。”
安清“哦”了一聲,但見他有些心不在焉,關心道:“怎麼了,感覺你情緒有點低,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會是老康有整什麼幺蛾子了吧,唉~當他兒子還真是心累啊。
胤祺頓了下,眼底不由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神色,“沒事,就是感覺有些乏了,可能是白日裡騎馬騎的久了些。”
聽到這話,安清也沒多想,隻以為他是真的累了,便道:“那你快些過來歇會吧,待會洗漱完,我讓人端盆熱水來,你泡泡腳也好解乏。”
胤祺也沒拒絕,徑直走了過來,坐在軟榻的另一側。
安清把手頭幾件衣服疊完了,然後起身把它們收在了旁邊的箱籠中。
胤祺靜靜地看著她背影,神色不由黯然。
她說,她真心嫁的夫君,隻能有她一人。
所以,他從一開始便不在她的選擇之中,說出來可能有些卑鄙,但他就是突然很感謝皇阿瑪突然的賜婚了。
胤祺不傻,他明白自己那一次又一次的心動意味著什麼。
不是因為她是他的福晉,也不是因為責任,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她了。
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但也許正是因為喜歡了,才會變得貪心吧,他也想讓她這般喜歡自己。
可是,胤祺如今卻突然發現,他好像連讓她喜歡自己的資格都沒有。
他望著搖動的燭光,神色越發茫然了起來……
*
終於還是到了分彆的時候,安清這日起了個大早,在大部隊還沒拔營出發時,來到了她阿爹阿娘的營帳,爭分奪秒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
營帳內,隻有安清和娜仁王妃母女兩人。
安清看著她阿娘微紅的眼眶,一看就是哭過的樣子,忍不住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阿娘,你彆擔心,我在京城真的一切都好。”她說著還起身轉了一圈,說道:“這次過來你不也看到了嘛,我白白胖胖的,可見您閨女是一點沒虧著自己個啊。”
娜仁王妃笑著點了點頭,“阿娘知道,都知道。”
若說在此次木蘭秋彌之前,安清說出這番話,娜仁王妃定是抱有遲疑態度的,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能看出來,胤祺對安清確實很好。
特彆是胤祺下意識間的一些小動作,她能看出來,他心裡是有自己女兒的。
至於宜妃娘娘這個婆婆,待安清自也是沒的說,有時候娜仁王妃自個旁眼瞧著,都有些自愧不如,她向來覺得自己對兒媳婦還不錯,但和宜妃比,她還真是差得遠了。
() 還有太後,也能看出來她老人家是真心待安清的。
娜仁王妃很清楚後宅那些子門門道道,但有他們三人護著,安清不管是在後宮中,還是在他們自個的院子,定是不會受委屈便是了。
但知道過的好是一回事,但不舍卻又是另一回事。
“在京城有什麼事一定要寫信告訴阿爹阿娘,千萬彆報喜不報憂。()”娜仁王妃忍不住交代道。
她知道安清從小就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她遠嫁時,她才更擔心。
安清自是乖巧地應著:阿娘,你們就放心吧,您和阿爹就是我在紫禁城的底氣,您是不知道啊,因為有你們和咱們科左後旗給女兒撐著氣勢,我在宮裡就差橫著走了。
說罷,她還故意學著螃蟹走路的樣子走了幾步,畫麵簡直不要太滑稽。
娜仁王妃被逗的直接笑出了聲,就你這丫頭慣會耍怪,你這話應該給阿爹說才是,他這幾日整日念叨著沒給你爭臉就罷了,反倒是占了你這女兒的便宜,白得了個親王的爵位,他羞愧的很呢。()”
一聽這話,安清忍不住‘嘿’了一聲,道:“阿爹這個倔老頭,怎的,親閨女的光都不沾,那他還想沾誰的光啊。”
之前她阿爹死活不願去康熙麵前領功,是她和胤祺好說歹說,各種利弊現實分析個遍才把人給勉強勸好了,誰知都這會了他還彆扭著呢。
娜仁王妃笑道:“你阿爹那個脾氣你還不清楚,就是死犟死犟的,彆理他,過些日子就好了。”
安清自是了解她阿爹的脾氣,也知道他就是一時轉不過彎來,或者說也不是轉不過彎吧,其實就和她幾個哥哥一樣,覺得占了她的便宜,心裡不得勁。
她有時候心裡也挺無奈的,這有什麼不得勁的啊,旁的先不說,就科左中旗那幾個親王的爵位,不多多少少都靠著家裡女兒和清廷聯姻換來的。
特彆是吳克善那一支,當初皇太極在位時,吳克善可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軍功,但因著姑姑是皇太極的皇後,一個妹妹是生了順治帝的孝莊太後,另一個是皇太極的寵妃海蘭珠,他不還是被封了親王,說劇完全就是靠著女人‘發家’的也不為過啊。
她這個好歹是憑借著自身功勞給她阿爹換來的爵位,至少沒依靠胤祺這個女婿啊。
“那沒法子了,這事阿爹要怪也隻能怪阿娘了。”安清聳了聳肩,說道。
娜仁王妃明顯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怪我什麼?”
安清挑了下眉,一臉洋洋得意道:“誰讓阿娘把我生的這麼聰明伶俐,這麼有能耐,這不,隨隨便便一出手,就幫著朝廷解決了燃眉之急啊。”
娜仁王妃忍不住笑道:“行了,彆以為我聽不出來,你這就是在拐著彎誇自己呢。”
安清抱著她阿娘的胳膊晃了晃:“嘿嘿,就是說給阿娘聽的呢。”
娜仁王妃點了點她的腦門,無奈地搖了搖頭,但一想到接下來的離彆,她還是忍不住難過。
() 安清安慰道:“阿娘,彆難過啊,我會經常給你們寫信的,等明年咱們又能見了啊。”
娜仁王妃也不想讓女兒擔心,輕聲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