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次南巡,其中有四次選擇住在曹家的府邸,這在康熙看來,是對曹家恩寵的一種表示,第二,也是為了不落人口舌,博得一個好名聲。
‘對曹家的恩寵’這點倒是好理解,要知道在古代的時候,皇帝能夠住在臣子的家中,那可是莫大的榮耀。
畢竟,皇帝也不是什麼臣子家都住的,其中必須滿足的一條便是,他所居住的臣子家,必須得是極其信的人,曹家便是如此。
就像是之前東巡,途徑盛京之時,為了表示對宜妃的恩寵,康熙便選擇住在了宜妃的娘家,也就是三官保的家裡,當時不管是在後宮中,還是在盛京的官宦權貴之間,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至於那第二點嘛,康熙向來愛惜自己的名聲,每次出門都是輕裝簡行,就是不願在民間留下個‘窮奢極欲’的形象。
這也是他數次南巡都選擇住在曹寅家的主要原因之一,曹寅是康熙的包衣奴才,他住在自己的奴才家裡,那一概吃穿用度再怎麼奢華旁人也詬病不得什麼。
而且,曹家還有康熙的乳母孫氏在,他住在自己乳母家,自也是能博一個顧念舊情的好名聲。
禦舟行駛進江寧府,從碼頭上岸後,康熙領著眾人一路來到了曹家。
進門後,安清等一眾女眷則被人先各自帶去安頓,而康熙則帶著眾大臣和皇子去了前廳,隨行的還有江寧府的地方官員。
曹寅則帶著家人前來拜見,其中便包括其母親孫氏,他攙扶孫氏上前行下跪之禮,康熙卻直接拉住了孫氏。
“嬤嬤,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禮。”康熙扶著孫氏的胳膊,很是親熱地送她入座。
在場眾人麵上雖未顯,心中卻是驚訝,能被皇上稱為一家人,可見曹家在其心中地位便不言而喻了。
然後,就在眾大臣還沒緩過神時,康熙這邊扶著孫氏坐下了,隻見他突然轉過身,對著屋內一眾大臣介紹道:“這是吾家中的老人。”
無疑,這話一出,不管是那些從京城隨行而來的大臣,還是江寧府當地的官員,他們對曹家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特彆是江寧府本地的那些官員,此時對曹寅的態度也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在某種程度上也決定了他們日後對曹寅以及曹家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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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這邊,在被人帶到住處後,她便帶著紫蘇和麥冬收拾了起來,待她估摸著快到了用膳的時辰,便領著紫蘇和麥冬兩人去了太後那裡,之前說好的,她要過來陪她老人家用膳。
她過來時恰好趕上烏蘭嬤嬤正帶著人安排膳食呢,抬頭一看是安清,烏蘭嬤嬤笑道:“老奴還說要派個人去您院裡喊您呢,沒想到您這就來了。”
安清擺了擺手,回道:“嬤嬤還不了解我嘛,我這個人向來就是吃飯最積極,從不用人催。”
畢竟,她一貫堅持的原則就是,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說罷,她似是想什麼,又很是苦惱地補充了一
句,“睡覺也積極,我打小就是屬於那種一天必須睡足四個時辰的人,不然就渾身沒勁。”
烏蘭嬤嬤笑著說道:“能吃能睡是福氣,等您到了老奴這個歲數,就知道您這點有多好了。”
安清笑嗬嗬回道:“嬤嬤說的極是,我也這麼覺得呢。”
然後,她驀地轉身看向身後的紫蘇和麥冬道:“聽到嬤嬤的話沒,所以,以後我睡覺和吃東西,你們都不許管著我了。”
前些日子,她有一日早上就是多睡了會,紫蘇整整念叨了她好幾l日,昨個她想吃點水果,卻被麥冬千般阻撓,想想都是淚啊。
紫蘇和麥冬對視了一眼,兩人眼底均閃過一絲無奈之色,人家烏蘭嬤嬤哪裡是這個意思啊,人家說的能吃能睡是福,可不是她無休止賴床和毫無顧忌吃寒涼食物的借口啊。
但奈何兩人不像翠柳嘴皮子利索,被自家主子這般斷章取義的話堵著了,一時也不知要如何還口,隻能默默地在心裡反駁,反正以後該管的她們還是要管的。
安清自認占了上風,屁顛顛地去屋裡找太後了,待她扶著太後老人家出來時,恰好膳食也送了過來。
吼~這曹家還真是奢侈哈,這滿桌子的山珍海味都快閃瞎了安清的眼。
但就一個問題,就她和太後兩人用膳,用得著上這麼多嗎?
太後見狀,先是下意識皺了下眉,隨即看向了烏蘭嬤嬤。
烏蘭嬤嬤似也是剛回過神來,忙出聲解釋道:“老奴隻說了太後的忌口,並不知道他們會上這麼多。”
太後聽到不是她們安排的,輕點了點頭,原本微皺的雙眉也舒展開了,隨即招呼安清入座用膳。
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的安清,在心裡忍不住感慨,太後她老人家果真明智啊,也從不多事,向來是旁人怎麼安排,她接受就是。
就比如此時,不管是曹家為了巴結太後才如此,還是他們本就如此奢靡,似是都與她無關,果然還是太後一貫的風格啊。
就太後和安清兩人吃這麼一桌子菜,的確也是吃不完,所幸她們隻用了部分菜肴,剩下的便賞給了院子裡伺候的人,也不算浪費了。
飯後,安清也沒著急走,而是陪著太後聊了會天,順便喝了杯消食茶。
彆說,這曹家的廚子手藝還真不賴,飯菜的口味很是不錯,她一不小心就吃撐了,好在這裡也沒旁人,不然可就給皇家丟臉了啊。
太後看著安清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動靜,安清抬頭望去,見一小太監正走進來。
咦~這小太監好生麵熟啊,若是她沒記錯,這應該是康熙身邊的人吧。
“奴才給太後和五福晉請安。”那小太監利索地跪地打了千。
太後輕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禮,“皇帝讓你來所為何事?”
那小太監忙回道:“回太後,皇上寫了首詩,說是要獻給太後,特讓奴才給您送過來。”
安清本來也
沒太在意,聽完缺直接懵了,雖然知道康熙非常喜歡寫詩,這一路上也沒少在各地留下他的佳作,但這好好的,他給太後寫詩做什麼呀?
很顯然,懵的不止是安清,太後也是一頭霧水,所以,在那小太監離開後,她便讓烏蘭嬤嬤派人去前院打聽了。
“來,你替哀家看看這上麵寫的什麼?”太後從小太監送來那錦盒中拿出了康熙寫的那首詩,遞到了安清麵前。
安清先是怔了下,隨即才突然反應過來,對啊,太後可是個連漢語都說不了幾l句的老太太,這詩自是看不懂的。
所以啊,康熙此舉才顯得更加莫名奇妙。
她接過太後手中的那張紙看了起來,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康熙那手筆走龍蛇的好字,安清忍不住在心底‘嘖’了聲,先不說詩怎麼樣,這字確實是寫的好啊。
當她把紙上的那首詩看完後,隨即便有些為難了起來,她這有限的文化及翻譯水平,實在是沒辦法幫太後把這首詩翻譯成蒙語啊。
太後似是也看出了安清的為難之處,笑著說道:“不用翻譯,你就告訴哀家是講什麼的就成。”
安清“哦”了一聲,心想這簡單,“皇瑪嬤,這首詩大概意思就是表達兒子對母親孝順的。”
太後聽完明顯愣了下,兩人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種啼笑皆非的意味。
康熙這又是整哪出啊,真是帝王心海底針,讓人很是摸不著頭腦。
好在烏蘭嬤嬤很快就回來了,解答了兩人的困惑。
原來康熙在召見孫氏時,兩人聊了不少陳年往事,康熙一時之間不免也感懷了起來。
方才在正廳麵對眾大臣時,他對孫氏的態度,雖說有政治作秀的成分在,但也是有真心的。
康熙對這位曾經的乳母很是想念,他自幼便由孫氏照顧,多年的陪伴之情自是旁人不得比的,所以,待同孫氏聊了會家常後,他便親自送她回院子。
然後,在孫氏的院子中,康熙恰好看到了庭中萱花盛開,於是便著人拿來禦筆親手題了‘萱瑞堂’這三個字賜給了孫氏。
在古代,萱草是母親的代稱,每當有遊子遠行時,會在母親所居住的北堂之前,種植這萱草以供母親欣賞,也用此萱草表達孝心。
這也表達了康熙對孫氏的感念與情分。
但回去冷靜下來後,他轉念一想,此時太後可是也在曹家的,於是思索片刻後,他便當場作了這首詩,讓人送了過來。
安清:“……”
所以,康熙這是在端水!
她也是驚了,這老康向來愛端水的毛病果然名不虛傳,在後宮嬪妃間端,在兒子間端,在前朝大臣間端,這會竟還端到太後跟前了。
安清一時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隻能默默感慨一句,端水大師人設屹立不倒啊。
太後則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皇阿瑪做事向來妥帖。”
能時刻不忘端水之事,可不是妥帖嘛。
不過,安清聽說此事後,也不由有些詫異,雖孫氏和文氏皆為康熙乳母,但這會一瞧,康熙明顯待孫氏更為親近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