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傳說中強大的劍靈去哪裡了?
震驚得瞠目結舌的羋陸絲毫不知就在方才,那個劍靈和寒潭孕育出來的弱小靈識一起化作一顆通體發白的“雪球”,被斛律偃吸收得一乾二淨。
等他似有所感地抬起頭時,才注意到斛律偃已經走到他麵前。
斛律偃伸手撫摸上他的臉頰,感受到他繃緊的下頜線在小弧度地發顫,他問:“你會生氣嗎?”
這句話,羋陸聽過很多遍,也每次都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可這次,他無法給出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生氣,他隻知道自己很惶恐,隱隱約約有種事態正在朝著某個不可控的方向發展的惶恐。
他內心被逐漸膨脹的不安和不適占據,那股糟糕的情緒向著他的四肢百骸蔓延,讓他在斛律偃麵前肉眼可見地無措起來。
“我……”
然而斛律偃沒有給他回答的機會,兀自接過了前麵的話題:“你不能生氣。”
羋陸愣愣望著斛律偃的臉,無聲地張了張嘴。
斛律偃仍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可經過這麼久的相處,羋陸已經能夠透過表象看清下麵醞釀著的狂風暴雨。
這會兒隻是狂風暴雨前的寧靜罷了。
“我隻有你了。”斛律偃語氣平靜地敘述著事實,“所以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能生氣。”
說話間,撫摸在羋陸臉頰上的手慢慢下滑,滑到羋陸的脖頸間。
細長且沾著涼意的手指輕易掌住了羋陸的脖子,拇指輕輕按在羋陸的喉結上。
但輕微的力道並未持續太久。
很快,力道加重。
隨著窒息感衝上天靈蓋,羋陸的呼吸也變得沉重,他像是被斛律偃撚在手指下的木頭娃娃,隻要力道再次加重,他的呼吸便會停止。
不過斛律偃將力道卡在了一個恰當好處的位置上。
斛律偃的聲音很輕,很溫和,卻帶著讓人心底發寒的冷然。
他絲毫不給羋陸拒絕的餘地——他...並非在和羋陸商量這件事,隻是單方麵地將這件事通知到羋陸這裡罷了。
羋陸微微仰著頭,長睫顫動,失去血色的薄唇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最後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我……不生氣……”
聞言,斛律偃的嘴角緩緩勾起,露出一抹迄今為止最像笑的笑。
可笑到一半,他忽的想起什麼,居然觸電似的把手收了回去,接著非常迅速地和羋陸拉開距離。
扣著羋陸脖子的力道驟然消失。
羋陸雙手捂著脖子,張口劇烈喘氣。
他不顧形象地彎腰靠在洞壁上,隻用顫抖的雙腳撐身體的重量。
半晌,他聽見了斛律偃轉身向山洞外走去的腳步聲。
山洞外不知何時歸於平靜,沒有了打鬥聲和哀嚎聲,仿佛之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但鮮血浸濕了積雪,入目是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屍體。
繆陰的半邊身體都被啃沒了,他死在洞口,拚命做出往裡爬的姿勢,一雙渾濁的眼睛不瞑地睜成銅鈴。
一個金丹期的修者,就這麼地憋屈地死在了一群乾屍傀儡的嘴裡。
說出去或許會讓人無法相信,可這就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羋陸覺得有些奇怪。
這個藥宗堂裡,不管是宗主明德義還是長老繆陰還是少宗主明遂,明明他們的修為不低,可似乎都弱得有些過分了。
與此同時,斛律偃的頭朝繆陰屍體的方向偏了偏。
那個人曾經於他而言是宛若高山一般的存在,是他每日痛苦的來源,是無論他怎麼拚了命地往上爬都企及不到的高度。
現在,那個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曾經懼怕的是什麼人?
不過是一群被拔苗助長、自欺欺人的紙老虎罷了。
可就是這群紙老虎,親手為他創造了這輩子都走不出的夢魘。
斛律偃彎腰撿起感知到他的存在後滾到他腳邊的化屍珠。
這顆化屍珠倒是聰明,這麼快便為自己更換了主人。
斛律偃用五指扣住化屍珠,下了命令:“讓藥宗堂消失吧。”
化屍珠安安靜靜。
很快,漆黑的內裡泛起詭異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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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個月裡,九堯縣都在沸沸揚揚地傳著一件事,那便是魔界之花晚姬被一個連修為都沒有的小子拒絕的事。
雖然喜歡晚姬的人多,但是討厭她的人也不少,聽說這件事後,那些人紛紛跳出來冷嘲熱諷,試圖看晚姬的笑話,最好看到她羞憤狼狽的模樣。
誰知晚姬壓根不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照樣該吃吃該喝喝,一邊修煉一邊準備不久後一年一次的拔劍日。
閒暇之餘,晚姬躺在矮榻上吃著點心,卻感覺自己好似忘記了什麼。
她問黑煞:“你說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黑煞抓耳撓腮地想了想,隨即猛地拍了下腦袋:“對了,明遂!”
乍一聽這個名字,晚姬險些沒能把明遂和記憶中的某張臉對上...號,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地哦了一聲:“他啊。”
黑煞說:“他很久沒來找你了。”
“我就說最近清閒了不少,原來是不見了一個討厭鬼。”晚姬對明遂毫不在意,說起這個話題,也隻是放鬆地莞爾一笑,“他最好永遠彆來煩我。”
“還有齊恒。”黑煞又想起一個人,“他也很久沒來找你了。”
晚姬對齊恒的印象沒那麼糟糕,聽聞此話,還是象征性地關心了一下:“齊恒在忙什麼呢?”
黑煞搖了搖頭:“這個月來我們都沒在九堯縣見過他。”
“是嗎?”晚姬說完,安靜了一會兒,才道,“罷了,可能是尋著了什麼新鮮事兒吧,讓他去好了。”
就在晚姬和黑煞談論齊恒的同時,尋兒尋得焦急萬分的靈丹宗宗主齊望天收到了明德義的傳音符。
說是齊恒正在藥宗堂做客,還請齊宗主前去接人。
齊望天當即氣得碾碎了整張傳音符。
“好你個明德義,竟然敢拿我兒子來威脅我,我絕不輕易放過你!”齊望天表情猙獰的臉憋成了豬肝色,咬牙切齒地擠出這麼一句話。
可下一刻,他眉頭一皺,嘶地一聲捂住左耳。
不知為何,他近日頻頻耳疼。
到底不是自己的耳朵,難以適應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