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蘇醒(1 / 2)

羋陸手指微張,帕子從指尖滑落,掉在床上。

他呆若木雞地望著斛律偃,大腦好似生了鏽一般,許久沒能運轉起來。

直到斛律偃驀地握住他的手腕,將他扯入懷中。

他猝不及防地撞到斛律偃的胸膛上,下意識想要掙紮,卻被斛律偃的手摟得很緊。

從十四歲長到十八歲的斛律偃已經完成了從少年到青年的過度,即便這四年來他一直躺在床上,他的頭發也在長、身高也在長、體型也在變,甚至連力道都與往日不同。

羋陸感覺到斛律偃的手在他背上摸索,從腰間遊弋到肩膀,又從肩後落到腰窩,仿佛在不安定地尋找著什麼。

他被摟得有些缺氧,雙手抵在斛律偃的胸膛上,吃力地推了推。

“你剛剛說你聽到了什麼?”羋陸勉強在夾縫中擠出這麼一句話。

聞言,斛律偃的動作一頓,慢慢放鬆了力道。

羋陸趁機從斛律偃懷裡滑出去,拿起床上的帕子,趕緊起身借著去架子上的盆子前清洗帕子的動作拉遠自己和斛律偃之間的距離。

斛律偃坐在床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抬頭看向羋陸。

他的眼眸極黑,可瞳仁在眼中的占比偏少,抬眸看過來時,那雙狹長的眼散發著無機質的、不近人情的冷感。

哪怕此時此刻的斛律偃並非麵無表情,他那雙眼裡的漠然還是在無形中澆滅了旁人想要靠近他的念頭。

羋陸把擰乾的帕子搭到木架上,眼神平淡地注視著斛律偃。

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內心的波浪已經掀起幾層樓那麼高。

斛律偃仍舊是斛律偃。

是他輪回十次後記憶中的那個斛律偃。

尤其是斛律偃慢慢抬起眼皮子時,他的表情、眼神、模樣和羋陸記憶中的斛律偃重疊。

昏睡四年並未讓他改變分毫。

不知是不是方才碰了冷水的緣故,他十指的指尖有涼意生出,悄無聲息地向手心竄去,不過片刻,他兩隻手都涼了。

他搓了搓手,才感覺到些許暖意回升。

“我聽到它在呼喚我。”斛律偃怔愣道。

“他?她?”羋陸疑惑地皺起眉,“你說誰?”

斛律偃安靜了下,似乎在思考,隨即搖頭:“我不知道,我隻聽到了一些聲音,那些聲音讓我醒了過來……”

說著,他這才意識到什麼,“我睡了多久?”

“四年了。”羋陸說,“整整四年。”

-

井蘭和黎淮在外麵忙了一天,眼見天光漸暗、夜色降臨,可羋陸依然沒有從帳篷裡出來的意思。

以前羋陸不是沒有整天呆在帳篷裡的時候,隻是帳篷裡空氣沉悶,呆久了難免頭暈眼花,羋陸多少還是會出來透透氣。

然而今天連半個影子都沒瞧見。

井蘭和黎淮一邊乾活一邊討論這件事,討論到後麵,他們一致認為羋陸可能生病了。

於是乾完活後,他們結伴來到羋陸所在帳篷外,輕手輕腳地敲了敲木門。

“宗主。”井蘭把臉湊到門前,小聲詢問,“你還好嗎?”

帳篷裡很快傳來羋陸的聲音:“怎麼了?”

隨之響起的是一陣漸近的腳步聲。

“哦,沒什麼。”井蘭局促地摸了摸頭發,解釋道,“我們看宗主一天沒有出來,擔心宗主是不是身子有所不適,便過來看看。”

“我沒事。”羋陸的聲音裡染上了些笑意,“謝謝你們關心。”

話音剛落,井蘭和黎淮眼前的木門冷不丁被人從裡拉開。

他們想當然地以為是羋陸開了門,臉上掛著不好意思的笑容,抬頭看去,卻在下一刻對上一道足足高出他們一個腦袋的身影。

外麵的天空已被濃稠的夜色填滿,隻有帳篷裡的夜明珠亮著柔和的白光。

雪白的光線絲絲縷縷地從那道身影的輪廓邊緣溢出來,灑在井蘭和黎淮的臉上和身上。

儘管他們已經站直身體,可仍舊要仰起頭。

甚至仰得脖子發酸。

他們目光呆滯地望著眼前的身影,張著嘴巴,良久發不出一個音調。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聽見羋陸的聲音再次傳來:“怎麼都不出聲了?”

羋陸一邊說話一邊走到門口,便瞧見斛律偃正在麵無表情地和門口兩個瑟瑟發抖的小雞崽對視。

井蘭和黎淮的臉被夜明珠的光線照得格外蒼白,若非他們的雙腿抖得厲害,羋陸還以為他們被斛律偃點了穴道。

隻見他們轉眼對上羋陸的視線,頓時猶如溺水人見到浮木一般,眼裡的感激之情迅速增長,快要凝為實質。

“宗主!”

“宗主!”

他們齊聲喊道。

“你們進來吧,正好我也有話要跟你們說。”羋陸對他們招了招手。

可井蘭和黎淮一動不動。

他們糾結半晌,戰戰兢兢地看了眼擋在門口的斛律偃。

羋陸恍然,走過去拍了下斛律偃的肩膀:“你擋著他們的路了。”

斛律偃沉默地往後退了退。

羋陸又道:“進來吧。”

井蘭和黎淮見狀,連聲向斛律偃道完謝後,忙不迭邁著碎步跟上了羋陸往帳篷裡走的步伐。

從斛律偃身旁路過時,井蘭和黎淮緊張得身體幾乎繃成一根拉滿的弦,尤其在感受到斛律偃落在他們身上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時,他們的頭皮都要炸開了。

這段路無疑是他們走過最難熬且漫長的路。

整個過程中,他們都如芒刺背,好不容易走到椅子前坐下,他們才如釋重負地悄悄鬆了口氣。

結果這口氣還沒完全落下去,就聽見斛律偃走過來的腳步聲。

井蘭:“……”

黎淮:“……”

他們條件反射性地繃直身體。

羋陸坐在他們對麵,自然把他們的反應都看在眼裡,便安慰他們道:“彆太緊張,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傷害你們。”

井蘭和黎淮雙手放在膝蓋上,同時在嘴角扯出一抹勉強的弧度。

雖然羋陸的話無法完全抵消他們對斛律偃的恐懼,但是他們和羋陸共同生活了四年,這四年來朝夕相處的感情讓他們選擇相信羋陸的話。

既然羋陸都這麼說了,那麼也許羋陸對斛律偃還是有所了解。

這麼想著,他們繃直的身體又如緩緩卸下力道的弦,逐漸放鬆下來。

結果剛放鬆完,對麵的羋陸倏地話鋒一轉:“但倘若他心情不好的話,我也阻止不了他的行為。”

井蘭:“……”

黎淮:“……”

他們瞬間繃直身體,並且繃得比之前更直了,額頭上也浸出了一層細小的汗珠。

他們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們人生的大起大落算是全部交代在這裡了。

羋陸好笑地看著他們表情的變化,不再逗他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找你們來是想跟你們說一些事——”

他頓了頓,隨即把今天思考出來的結果一口氣說出來,“我和斛律偃決定出去一趟,有些事必須做,順便看看外麵的情形如何,可我們帶不了你們這麼多人,我想了很久,決定讓你們自己選擇。”

井蘭和黎淮怎麼都沒想到羋陸要說的是這番話,兩個人齊齊愣住。

“宗主……”

“我這裡有三個選擇,第一,你們繼續留在結界裡,等我們辦完事便回來找你們,第二,你們各自尋找出路,無論你們去哪裡,我都不會乾涉,前提是你們不能向外人交代這四年來經曆的所有。”

聽到這些話,井蘭和黎淮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慌張起來,甚至掩過了他們對斛律偃的害怕。

他們坐如針氈,索性站起來:“宗主……”

“還有第三個選擇。”羋陸道,“第三,和我們一起出去,但我們最多隻能帶兩個人。”

井蘭和黎淮兩眼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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