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陽光淌過,在眼皮上覆了一層溫和卻模糊的金色。
羋陸聽見了風從耳畔吹過的聲音。
哦,還有人的呼吸聲。
呼吸聲離得很近,好像那個人正在親昵地挨著他。
“小陸,快醒醒,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睡。”那個人一邊說著一邊捏住了羋陸的鼻子。
窒息感立馬困住了羋陸。
羋陸下意識地皺起眉。
他仿佛陷進了一片意識的沼澤裡,四肢都被鬆軟的泥土纏住,越是掙紮就陷得越深。
“我們還要去天台看看呢,你再睡下去的話,天台下麵就有人守著了,我好不容易搞到天台的鑰匙,你可彆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啊。”那個人仍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小陸,起來了。”
羋陸拚命往上。
不一會兒,他竟然從沼澤裡爬出來了,他的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動了動。
那個人注意到了這一點,原本滿是埋怨的聲音一下子充滿驚喜:“小陸!”
隨著那個人靠近的動作,陽光被遮擋,落在羋陸身上的暖意淡去些許。
羋陸吃力地睜開眼皮,而後又被明亮的光線刺激得趕緊閉上眼睛。
他張了張嘴,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
“小陸!”那個人喊道,“你終於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叫人來了。”
羋陸抬手搭在額前,勉強睜開的眼裡有淚水溢出,等他艱難地適應了光線後,已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從他眼角滑落。
“我……”他語氣微弱地說,“我在哪兒。”
那個人聞言一愣,隨即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在說什麼呢?你是不是睡傻了呀?你起來看看你在哪兒!”
羋陸被那個人扶起來靠在床頭,他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淚痕,抬頭看去,總算看清了那個人的長相。
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
是個長得很可愛的男生。
羋陸呆滯的目光在男生臉上停頓片刻,而後往下挪去。
他注意到男生穿著藍白相間的春秋季校服,胸口彆著一個小小的長方形名牌,上麵以紅色打底,用鎏金色的字體寫著“高二2班宋嶼”。
羋陸眉心微蹙,抿了抿唇,他遲鈍地從一團混沌中尋找到什麼,再次抬眸看向男生:“宋嶼?”
“在呢。”宋嶼側身坐在床邊,雙手撐在薄薄的被褥上,他勾起嘴角,粲然一笑,“你到底怎麼了啊?不就是睡個午覺,怎麼醒來後這麼奇怪。”
羋陸搖了搖頭:“我沒事。”
宋嶼倏地湊近,仔細觀察了一番羋陸的表情:“真沒事?”
羋陸無奈地笑道:“真沒事。”
他想起來了。
他叫羋陸,這個男生叫宋嶼,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不僅是同班同學,而且是關係非常要好的朋友。
他們昨天約定好今天下午去天台看看,結果他一個午覺睡到了現在。
不過看窗外天色還早,燦爛的陽光一束束地落在潔白的瓷磚地板上,把整個房間都照得通明透亮。
羋陸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鐘。
果然才下午三點。
他單手揉了揉太陽穴,想躺回去,卻被宋嶼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胳膊。
“你還睡?”宋嶼氣憤地瞪圓眼睛,“我們不去天台了嗎?”
被抓著胳膊的羋陸躺不下去,隻能繼續靠在床頭,他虛弱地解釋道:“我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感覺好累,我想休息一會兒。”
宋嶼問:“什麼夢?”
“就是……”羋陸話音一頓,臉上逐漸浮現出些許茫然,他愣愣看著白得發光的地磚,良久才說,“我忘了。”
“哈?”宋嶼橫眉豎眼,“你耍我是吧?”
“我沒有耍你,我真忘了。”羋陸揉太陽穴的動作變成拉扯頭發,他很努力地回想那個夢,可他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隻知道那個夢很不好,讓他感覺非常糟糕。
同時,他似乎還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至於是什麼事。
他真的想不起來了。
羋陸頭疼得慌,此時此刻他哪兒都不想去,隻想躺在這張床上安安靜靜地呆一會兒。
然而十分迫切地想要去天台的宋嶼並不能理解他的心情,見他一臉抗拒的模樣,多次勸說無果的宋嶼頓時怒火中燒。
“羋陸,你這個騙子,你騙我!”宋嶼噌的一下從床上站起來,氣急敗壞地指著羋陸說,“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搞來天台的鑰匙嗎?”
羋陸眼睜睜看著宋嶼的臉變得扭曲,心裡一陣無力:“我們改天再去可以嗎?”
“不可以!”宋嶼仿佛遭到了天大的背叛,他咆哮道,“你背叛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羋陸被宋嶼吼得暈暈乎乎。
他的確記得他和宋嶼要去天台做什麼來著,可具體要做什麼,他也忘了個一乾二淨。
反正天大的事也就那回事。
他隻想躺下。
羋陸這麼想著,也就這麼做了,他不僅躺下了,還重新把被褥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