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杜彥知頭一次對自己的演技產生了懷疑。
作為同行,且都是風頭正盛的男演員，他有自己作為專業演員的底氣，哭戲等等需要情緒渲染的戲碼也向來是手到擒來。
但他回家之後怎麼想都覺得如鯁在喉,回憶著剛才聞衡收放自如的表現——哭戲好說,哽咽也不難,但他轉變得太自然、也太快了，甚至不需要醞釀？？
他對著鏡子試了一下，醞釀了至少一分鐘才落淚，就算哽咽,也沒能發出像聞衡那麼自然的鼻音。
幾分鐘後,房間裡響起一聲歎息。
“……我輸了。”
杜彥知難得有一絲頹然。
看來他和聞衡之間，的確還有距離。
以後他更要對自己多加打磨了。
……
杜彥知後來深痛的自我反省,顧聲不得而知。
她當時隻是覺得實在慘不忍睹,而且心裡也有了打算,所以趕緊拽著聞衡走了。
其實在和杜彥知交流的過程中，顧聲就已經意識到嘉來沒那麼適合她，去不聞才能有更好的發展。
雖然這樣有點便宜聞衡這個狗男人、把血包送到了他附近,但摸著良心講，這對他們是雙贏局麵。
既然做好了決定，簽約也就很快提上日程。
隔日聞衡帶著她去了公司,常岩親自拿來合同，等著把顧聲也簽到自己手下。
他近幾年手下就隻帶聞衡一個人，頂流之所以是頂流,除了聞衡自身的業務能力,和經紀人的工作能力也是分不開的。很多公司私底下來跟他接洽，想讓他帶一帶公司主捧的藝人，光聞氏就有不少,但都被常岩回絕了。
以聞衡現在的地位，帶誰都是吸聞衡的血，用頂流來奶新人。
——但是，顧聲雖然也是新人，但她就不一樣了！
他倆是夫妻，本就名正言順。最關鍵的是，以現在「聞聲」CP的發展趨勢對聞衡的影響，他的流量隻增不減。
所以現在在常岩乃至整個團隊心中，聞哥和他老婆就應該互相奶對方！
顧聲對常岩的業務能力也認可。她一邊看著不聞的合同條約，一邊半開玩笑地問了句常岩：“那您以後不會偏心吧？”
常岩笑得像個老大娘：“不會，怎麼會，手心手背都是肉。”
再說了，不聞的老板是聞衡，那她其實就是老板娘啊！以聞衡現在這種完全栽了的情況，以後八成是全公司都偏心顧聲也說不定。
顧聲認認真真看完了合同上的每一個字，條約合理，也沒有坑。當初聞衡和她說的那些條件，竟然沒有一句是畫餅，誠心誠意。
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常岩笑著鼓掌：“恭喜加入不聞！”
聞衡神情鬆散，舉著杯子遙遙致意。
“助理就還是小唐，公司還會給你安排生活助理、司機、造型團隊，”常岩把合同收好，笑眯眯地說，“你和傅山的合作我會敲定好細節，再讓你簽，到時候兩邊會聯合宣傳。”
顧聲享受著團隊帶來的便利，笑眯眯地點點頭：“有勞。”
聞衡在一旁看著事情塵埃落定，轉過身，悠閒地喝了口杯中的茶。
然後他低頭看了一眼茶湯中飄動的墨綠茶葉，心想：
綠茶，挺好。
……
當天，“不聞工作室V”官微發布微博：[能優雅大方，也能散播歡笑。能歌能舞，也能演繹人物。恭喜@顧聲正式入駐不聞，今後一定走花路[打call][愛心]]
微博一發出，瞬間炸出了無數回複。因為粉絲們都知道這個號是誰的。
【啊啊啊簽了！】
【聞哥把老婆簽到自己名下了！555】
【啥也不說了我直接就是一個嗑爆啊家人們】
這標誌著顧聲正式作為藝人而活動，一時間回聲們奔走相告。恒星們也尊重哥哥的意思，紛紛送上祝福。CP粉接住從天而降的大糖，莫名有種CP被官方蓋戳的感覺！
顧聲的微博私信一下子暴漲，無數粉絲來恭喜她。
常岩的辦事效率非常高，和傅山的合同細節很快敲定好，送到了顧聲手邊。
簽好後沒過多久，傅山的山V也發了條新微博：[新歌《colorfulpain》MV籌備中，歡迎@顧聲的加入，合作愉快[心]]
【臥槽，夢幻聯動？？？】
【次元壁破了！小山竟然和聲姐合作！】
【emmm小山喜歡就好，我還是先圍觀吧……】
【講道理小山也不缺熱度啊，沒必要為了熱度找她吧orz】
傅山微博評論區除了震驚，不乏一些不看好的聲音。畢竟這首新歌籌備已久，粉絲都很期待，沒想到這麼重要的MV女主找的是幾乎和素人一樣的顧聲。
網上這些聲音顧聲自然也看到了，她也懶得回應，在家琢磨傅山給的MV劇本。他這首歌要的是劇情式MV，像他本人描述的概念一樣，劇本也有些意識流。但的確，如果能完成的話，效果會很驚豔，是可以拿得出手的作品。
等聞衡安全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華庭的時候，就看到顧聲在房子裡亂轉，口中哼著旋律，表情變來變去。
聞衡靠在門上，靜靜欣賞了一會，才低頭打開手機。
沒過多久，七千萬恒星收到了提醒：「您的特彆關心@聞衡轉發微博了！」
聞神的微博常年像假號一樣，除了合作廣告，影視官微轉發，就是每年的生日提醒、vip升級提醒，任憑粉絲們怎麼哭喊想看自拍，也依舊高冷。
現在他的微博一有動靜，大批粉絲瞬間到來，然後打開一看，他轉發了不聞工作室的微博，配文：[合作愉快。]
【啊啊啊哥哥發微博了！】
【這是聞哥微博裡第一次出現聲姐嗷嗷！】
【為什麼轉發一下我的嘴角就裂到了太陽穴？？】
【好甜啊啊啊“合作愉快”什麼的！】
然而這還沒完。萬千網友們發現聞衡轉發微博之後竟然沒下線。幾分鐘後，他給傅山那條@了顧聲的微博點了個讚。
頂流的力量是恐怖的，他點讚完的一分鐘之內，就讓傅山這條微博的數據暴漲了一倍，所有人都看到了聞衡的這個讚。
CP粉都嗑拉了：
【啊啊啊宣！誓！主！權！】
【評論區的看到了沒！聞哥來給老婆撐腰了！】
【是什麼讓聞哥想起了自己遺忘多年的微博賬號！是老婆！】
【嗚嗚嗚頂流的愛太蘇了吧】
【所以這倆人什麼時候才能合作啊！！】
聞衡做完這些就關掉了手機，然後在客廳的桌子上撿起了《colorfulpain》的MV劇本。
翻開看了看，女主和男主的對手戲，相當多。
……男主還是傅山本人出演。
聞衡沉默了。
此子果然是綠茶。
等那邊顧聲沉浸地找到了想要的感覺，也把詞背得差不多了，才注意到聞衡正坐在客廳看她的劇本。
看完，抬起頭，一雙深湖似的瞳孔不辨喜怒。
“乾嘛？”顧聲瞥他。
“沒什麼，”聞衡淡淡道，“關心一下員工的工作。”
顧聲：“……”
看看，看看，這就開始拿喬了！狗老板！狗男人！
她走過去想把自己劇本拿走，沒想到卻被聞衡拉住，手裡塞進去了另一遝紙。
顧聲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
聞衡抬起眼，平靜道：“《溯回》的劇本，試試？”
顧聲：“？？！”
他這平靜的口吻，說得好像讓她試一道菜一樣——但是顧聲知道原文裡的《溯回》就是大爆劇，除了讓男主的事業更上一層樓，也讓這劇的女主直接越居一線巔峰。
但她記得原文裡女主是資方直接塞的人啊？
“用實力說話，”聞衡像是看透了她的疑惑，道，“——去試鏡。”
顧聲覺得，此刻聞衡身上閃耀著人性的光輝！這種公平試鏡的機會簡直太難得了！
一定是千錘百煉的痛，讓他變成了好人！
係統：「？」
顧聲決定再也不罵狗老板了嗚嗚嗚。
她接過劇本，眼底閃著自信的光，“我會努力的，老板。”
聞衡眉梢輕挑。莫名對她這個稱呼不太滿意。
顧聲鄭重接過劇本，打算忙完MV就好好研讀。
然後又聽見聞衡的聲音響起：“你和那個綠……傅山拍MV的時候，注意影響。”
顧聲抬眼：“？”
聞衡指了指MV劇本，意有所指地說：“記得你是有夫之婦，小心有心之人。”
顧聲：“……？”
等顧聲回房間的時候，在心裡大聲地罵罵咧咧：“我呸！狗男人還敢管天管地！拍攝還要關東關西！有毛病！”
係統小聲提醒：「你剛才說不再罵男主了。」
顧聲超凶：“我沒說！明天疼死他！”
係統：「……」
不知道為什麼，莫名也嗑到了。
-
郊外影棚。
連續幾個小時的拍攝剛剛結束。
因為顧聲綜藝檔期的問題，MV的拍攝進度趕得飛快，但兩位主角都沒有任何怨言。
這段一結束，傅山鬆了口氣，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顧聲：“我果然沒有看錯，姐姐你真的能表現出我想要的！”
“痛”的表現千變萬化，無論他想要的是什麼感覺，顧聲都能很快get到他的意思，那雙桃花眼中醞釀出複雜強烈的情緒，讓與之對戲的傅山心臟怦怦跳。
MV導演和編導一直在監視器後邊看著，也不得不承認顧聲的表現力真的很強。
最關鍵的是，那張臉極其、相當的能打，即便為了渲染情緒而做出複雜誇張的表情，也依然保持著高級的美感，簡直是他們見過的教科書式表情管理！
顧聲笑了笑，提手蹭掉額角的薄汗，“那就好。”
好久沒長時間拍戲了，她還挺爽。
劇情裡女主一開始不理解男主的世界，認為他每天隻知道彈琴，黑白琴鍵，黑白的世界，非常無趣——直到某天，女主觸碰了男主的鋼琴，在旋律□□感到了男主眼裡的世界，是五彩的，也是痛的，他們在一次又一次交彙中理解彼此，共享痛感，創造世界。
傅山很能下本，影棚布景完全不心疼錢，顛倒錯位的場景極其壯觀，顧聲都非常期待最後的成品。
“姐姐，你們後天就要去蓮城了是嗎？”他趴在桌子上，看著顧聲。
顧聲點點頭：“對啊，第三期錄製了。”
傅山發亮的眼睛看著她，過了會才道：“感覺很有意思，我也好想去參加你們的節目。”
顧聲態度隨意：“可以啊，上期就有飛行嘉賓。”
傅山頓時露出俊朗的笑容，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姐姐，你很喜歡聞影帝嗎？”
顧聲眉梢輕輕一挑，“怎麼突然這麼問。”
對方立刻露出一臉歉意，“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刺探隱私……隻是以前也聽說了不少傳言，而且，我和薑璐薇也認識，她好像對聞影帝……”
這有意無意的挑撥，如果不是傅山長得太可愛，在原書劇情裡也不是什麼作妖配角——顧聲可能真的會覺得這弟弟是個綠茶。
不過她和聞衡的真實關係再如何，也不是能和外人講的。
顧聲笑了笑敷衍了過去，卻忽然聽到了係統提示音：
「滴——」
「愛的19次痛：腹痛。」
「痛感：8級。」
顧聲心裡“哦豁”了一聲。
8級痛，還是很痛的。這次他們離得這麼遠，狗男人要堅強呀嘻嘻嘻。
傅山也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MV的拍攝繼續，場務工作人員在一旁等候吩咐。
忽然，一個工作人員餘光瞥見一道高大人影，十分低調地走進了影棚。
那人穿著一身黑，但因為形象氣質太過出眾，還是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工作人員定睛一看——這、這好像是聞衡？！
她其實也在追《幸福四定律》，嗑CP嗑得上頭，當即就沒忍住激動，給場下等候的人拍了張照片。
——這是來探班了嗎！天啊是糖啊！！
聞衡找了個角落，沒驚動任何人，看著燈光下顧聲和傅山的對手戲。
其實他可以自己解痛。經過高位截癱和鼻道阻塞這兩次大事件之後，他的時間寶瓶擴容到了1分鐘，而8級痛的止痛時長在這個範圍內。
聞衡麵無表情地看著兩人坐在鋼琴前，思考自己到底為什麼來這一趟。
傅山轉頭對顧聲一笑，而顧聲也回以笑容。
畫麵美好。
聞衡臉色沉鬱。
他到底為什麼來……？